服务员登时就收回了笑，还咽了咽口水：“你们是警察？我们老板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吧，还是跨省追捕？”
狄小夜没回答，而是捧起自己眼前的水杯，朝热气吹了吹。
服务员自讨没趣，准备去厨房叫人，转身前却又被顾天明叫住了：“对了，告诉她，我姓李，有个亲戚叫李长功。”
听到这句话，服务员更是摸不着头脑，她抓了抓额头，还是进去了。
再出来时，就不光她一个人了，还有曹虹。
曹虹五十岁的年纪，长了张怨气脸，五官都向下耷拉着，可是头发却梳得光光的，一点碎头发都没放过，显得人很精神。
“你们找我？”曹虹直接落了座，还给自己拿杯子倒了杯水，并不为找她的是警察就有所胆怯，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自信。
这下反而让狄小夜有些不淡定了，她是不懂得心虚，还是不懂得愧疚？
一个警察大老远得从南江市赶来，不可能平白无故吧。
顾天明也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礼貌的道：“关于二十年前我的远方姑父李长功一案，警察发现了一些疑点，不知道您能配合我们调查吗？”
听到那个名字，曹虹终于正视起狄小夜他们，但还是问了一个问题：“李长功这个人，我记得，但是那个案子是很早之前了吧，我都忘了，你不会因为死者是你亲戚，所以当上警察后，就要翻案重查吧？是不是，有点徇私枉法了。”
曹虹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反而容易被聪明误。
她嘴里说的是顾天明让她联想的，然而顾天明姓顾，并不姓李，她说的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
“讲一讲吧。”
狄小夜冷眼抬眸，气势有些逼人。
曹虹反驳：“讲什么，过去那么久，我都忘了……”
不是解释，不是极力撇清自己跟二十年前的案子无关，而是一句，我不记得了。
比起前面两种，曹虹的回答不得不称得上光明。
狄小夜喜欢跟聪明人过招：“就讲你记得的，难道你不恨罗琪吗？你的表妹抢走你的未婚夫，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恨得牙痒痒的吧，这个你都忘得掉？”
打蛇打七寸，这话虽然残忍，却很是见效。
曹虹瞬间捏紧了杯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恨她，过去了多少年，她都恨她！
“罗琪，呵，我当然不会忘掉，但是她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下场。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老了，还有儿子，赢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说话的时候，曹虹双眼放平，语气也很轻缓，仿佛过去的一切全是过眼云烟，不值得她伤神。
狄小夜双拳紧握，想要发动赤目血瞳，手却被顾天明握住。
他朝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秒，曹虹放在桌子的手机就响了，铃声响起的瞬间，狄小夜夺了过来。
来电显示是三个字：杜世攀！
“还给我。”曹虹站起身来，狄小夜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手机在还给她的一瞬间，被曹虹挂断。
曹虹凶狠得瞪着她，狄小夜都有些尴尬，直到手机的震动拯救了她。
狄小夜当着曹虹的面按下了接听，一个老头欣喜的声音传来：“小椰子，我跟白鸽子这边搞定了，杜世攀已经招了，夏柳的死确实跟他有关，不过是他老妈主使的。”
一瞬间，曹虹的脸色就变了，她咬牙切齿：“胡说！”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另一个声音更让她绝望：“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都怪我妈，是我妈逼我的，她说夏柳肚子里怀的孩子有问题，夏柳不愿意打，我们只能这样……”
“为什么，我妈明明说查不出来的，桌子腿是长期踢的，这个是无意识的举动，怎么会被抓到马脚。”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妈，全部是我妈！”
后面的话，曹虹全部听不见了，自己儿子的声音，她不会听不出来。
反应过来后，她迅速去找自己的手机，原来刚才自己儿子打来的电话，是要让自己出主意的，为什么自己没有接。
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一直都清楚，也是她为了控制杜世攀，故意培养的。
没有主见，拿不了主意。
可是她三翻四次警告过，让他不要乱说，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查得到。
对了，桌子腿，是桌子腿的细节，一定是这个细节，可是警方是怎么知道的？
曹虹看向狄小夜，这时候狄小夜已经挂了电话，像是看一个小丑般，静静看着曹虹接下来的表演。
“你到底是什么人？”
狄小夜觉得好笑，理所当然得回复了一句：“警察喽，还能是什么。在警员将犯罪事实还原后，你的同伙，也就是你的儿子已经选择了招供，你还有话要说吗？”
曹虹收起手机，冷笑了一声：“我没罪，我需要说什么。”
看着狄小夜的眼睛，曹虹一字一句：“你无法证明我有罪，夏柳的死确实是意外，但是你怎么证明这个意外与我有关呢？”
“她是流产导致的死亡，导致她流产的，可是她自己不小心，我可没推她。”
听到曹虹说的话，狄小夜松了一口气，确实，不是曹虹直接导致的犯罪，而是设置的变数导致的意外，根本找不到条例将其定罪。
但是她刚才说的，却很好证明了李华的清白，人不是李华杀的。
“既然你知道我们无法将你定罪，那今天我们不如坦诚布公？”狄小夜耸了耸肩：“你也知道，骗供没有法律效用，并不能当做证据定罪。”
曹虹笑了，她看了看顾天明，又看了看狄小夜：“你们是情侣吧？”
狄小夜下意识得就看向顾天明，顾天明把玩着手中的小物件，不作言语。
曹虹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今天，你们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儿，对不对？”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省力得多。
这一次换顾天明开口：“当年你目睹了一场凶杀案，很可能当时被凶手看见了，还有一面之缘。当时逃脱的你，惨被爱情亲情背叛，因此你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那就是冒充表妹罗琪向凶手勒索，你们身形一样，长相还有几分相似，凶手更加确信，罗琪就是你。”
“一下子，你除掉了两个你仇恨的人，还免除了被凶手报复的威胁。”
曹虹没有否认，而是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远方。
“凶手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当年的事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有罪。”
顾天明双手一摊：“你自由了。”
这件事埋藏在曹虹心底二十年，很多人都遗忘了，可是她还记得，她怕别人知道，可是又想有一个人知道，并且告诉她：“曹虹，我知道，二十年前罗琪是替你死的。”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自信得仰起头：“对啊，是我啊，是我报复了那两个狗男女，可是你们没有证据，就算我在你们眼前，你们也抓不了我！”
被人揭穿她有罪，她才能真正的自由。
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为什么想起那个男人，她还是会痛呢。
曹虹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从心底流了出来。
二十多年了，从李长功跟罗琪背叛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会哭了。
“眼泪流光了，是不是我的一辈子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在我流不出眼泪的那一刻。”
曹虹木木得坐着，像是眨眼间就老成了垂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