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发现让白飞飞惊讶得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他不是还够了帽子吗？死人怎么还会动。”

　　  狄小夜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示意白飞飞来看这幅骨架的断裂的痕迹：“根据尸体骨折位置来看，无论是自杀还是意外，如果是生前坠落，在落地的一瞬间，人体会出现抵抗地面反作用力的本能反应。而这反应的结果，便会让骨骼的大处关节出现骨折现象，因为关节部位是人体骨骼最脆弱的部位。”

　　  “这些断裂的痕迹，你看它骨头都断了，不是正好对上了吗？”白飞飞提出疑问。

　　  狄小夜摇头：“你听我说完，如果是死后坠落，由于人体已经没有了生理反应，重力会直接撞击尸体，骨折的位置会依据冲撞的部位产生不规则的分布，而不仅限于关节处。而且你别忘了他之前是从过山车上甩出去的，这种情况带来的结果就是摩擦力减小，重力加倍，造成的冲撞也会更大，所以导致康康多处骨折极为严重，而不仅限于关节处。若是生前坠落，其形成机制必须是一致的，再加上外力作用冲击，它的关节处会直接出现粉碎性的伤害，而不是这种遍布全身的广泛严重的骨折。”

　　  白飞飞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困惑：“那你的意思是，康康是够帽子后立即死亡又甩出去的吗？”

　　  “你觉得会有那么凑巧的事儿吗？”狄小夜冷笑。

　　  白飞飞挠了挠头：“那不是凑巧，是什么？难道说康康早就死了，可他死了怎么够帽子，姐，我还是有些想不通。”

　　  “其实是这样……”狄小夜正想解释，结果眼睛突然瞄到了最前面写字台那里放着的一根毛笔，有毛笔，那就意味着有墨。

　　  狄小夜小跑过去，拉开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面果然放着一盒墨汁。

　　  看狄小夜拿了一盒墨汁跟毛笔过来，白飞飞星星眼一下就亮了起来：“姐，你是想说，人心黑如墨，凡事要记录吗？”

　　  “我是在验骨，墨汁渗骨听过吗？”

　　  狄小夜解释道：“其实关于墨汁渗骨的验尸方法是我祖先狄仁杰偶然学到的，那是一个关于真假县令身份的案子！有一对双胞胎，他们一起上京赶考，哥哥高中榜眼并被派回老家担任县令，弟弟落榜，心有不甘的他害了哥哥还谎称弟弟因为失意喝酒坠崖。他想要顶替自己哥哥的身份活着，却暴露了诸多马脚，但是因为那时候没有确凿的证据，而狄仁杰却在验那具死去多时只剩下骨架的尸体时，属下在速记的时候，毛笔蘸多了墨，墨汁滴到骨头的右臂骨时竟然渗透了进去。”

　　  “原来小时候弟弟贪玩爬树不敢下来，而真正的哥哥为了救他，竟然用手护着他，结果弟弟跳下来的时候，却把哥哥的胳膊砸断了，那时候是发育期，哥哥的骨头被接好了，但是只要曾经骨折断裂过，哪怕后来痊愈，只要用墨汁滴上去，也会渗进去，这就是当年的大理寺绝学：墨汁渗骨。”

　　  听到这个故事，白飞飞不由得鼓起掌来：“也太精彩了，那个弟弟真不是东西，哥哥这么为他，他竟然还杀哥，没人性，好在那滴墨，真是老天爷长眼啊。”

　　  “对啊，所以我想，刚才我那么一瞥看到了墨汁，是不是康康也想给我什么提示？”

　　  狄小夜是这样说的，白飞飞却问道：“姐，其实你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吧？”

　　  看白飞飞这么急的样子，狄小夜也不再多卖关子，直接说道：“从骨头来看，康康确实是死后甩出去的，但又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他正好在够帽子与坠落的间隙死亡。那我们不妨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他当时已经死了，之所以能抬手够帽子是受外力作用。”

　　  白飞飞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什么了，但还差最后那一点就通了。

　　  狄小夜看他这个样子，不禁笑道：“用保险员跟苏漾的话来说，都是说帽子飞出去后，康康伸手去够，这个表述看上去没问题吧？”

　　  白飞飞乖巧得点头。

　　  狄小夜继续道：“那如果我换一个说法呢？当时康康已经死了，他的手跟帽子中间连接了一根看不到的丝线，帽子飞出去了，线把他的手拉上去了，不是主动而是被动。”

　　  听到这句话的白飞飞，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他先是惊讶，再是不可思议，最后是深深的折服。

　　  但他还是伸出手摆了摆：“姐，你让我缓口气，缓一下！”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后，白飞飞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哔哔哔，当时康康身边就是他爸妈，他到底死了没有，他爸妈还不知道吗？是他爸妈绑的线，然后设计成是一出意外，对吧？一定是的。”

　　  狄小夜微微闭了闭眼睛，她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要被设计成意外事故，说明康康当时一定是刚死不久，不然皮肤状态等等会察觉出异样的，而他由于是一个小孩子，走路要爸爸抱，上过山车要爸爸放上去，也是能理解的。所以我们重点就放在了他刚死不久这个事儿，康康才六岁，不是病死，也肯定不是意外死，不然周深直接报意外要理赔就好了。”

　　  “所以康康的死，是人为的？是周深干的！”白飞飞推理道。

　　  狄小夜摇头：“不，我个人觉得他当时应该没料到康康的死，不然就不会仓促得去游乐园做假意外事件了。”

　　  “那你的意思是……”白飞飞拖长了音调。

　　  狄小夜头疼得捏了捏眉心：“康康的死确实是意外，只是这个意外让人有点始料未及，因为是周深夫妻给他买了保险，那么如果这个意外是他们夫妻造成的话？这个理赔，你觉得，保险公司会认吗？”

　　  “所以。”白飞飞正要说什么，但是当他注意到狄小夜毛笔的墨汁渗入到康康尸骨多处看起来正常的骨头时，忍不住叫了出来：“墨汁，墨汁渗进去了！”

　　  “对啊，所以一切都明朗了。”

　　  狄小夜在想到康康的死是因为他爸妈意外导致的时候，就想到了康康可能遭到了家暴，但是他骨头上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造成坠亡以外的伤痕，所以康康是内伤。

　　  而内脏大出血导致不治身亡，也确实能跟坠落内脏受损的死因画上等号，所以当时保险公司或者医院才没有发现康康的死有疑点。

　　  但现在，既然坠亡的死因被推翻了，许多事实不成立的基础下，狄小夜找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康康长期受到家暴，内脏器官充血，而在一次更为严重的家暴时，导致了他的死亡，而周深夫妻为了掩盖这一事实，选择了在公众场合伪装成他意外坠落过山车的意外。

　　  当然了，那个过山车的设备为什么有问题，是他们之前就发现了不安全，还是人为做了些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