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夜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说了就好！
别看顾天明每次对人都是温文尔雅的，实际上，他的笑把人隔得很远，因为他总是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那抹笑就是他对人的防备。
所以即使他很喜欢狄小夜，他专情，这辈子就认准了这一个女人。
但很多时候都是狄小夜在说，他在点头，很少有时候他敞开心扉去说一件事，去表达自己有多么多么讨厌一个人。
而这也是狄小夜一直介怀的原因，就好像两个女生之间，什么都合得来算朋友，而能相互吐槽骂骂讨厌的人，那么恭喜你，已经算死党了。
男女之间，也是如此。
我喜欢你的正面，但我也关心你内心世界的小恶魔。
顾天明揉了揉狄小夜的头发，像是揉不够，这个动作一直持续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真是，没说过，都差点不会说了。”
接着，就是一抹长长的叹息！
事情要从顾天明小学说起，也许在这之前就有预兆了，只是年幼的他并不清楚。
以前他们家很穷，至少在顾天明的眼里是穷的，虽然没有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但家庭拮据，什么都要省着花，直到小学后，家里条件突然变好。
本以为父亲做生意终于出人头地，那时候他还记得父亲抱着自己跟母亲说的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终于可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
但是此话言犹在耳，父亲却变了，日日应酬，夜夜不归，但是母亲依旧会等他，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亲手为他煮上一碗鸡蛋汤。
直到他上了初中，母亲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一纸离婚书。
而且顾天明的父亲顾常还细数了母亲的多条罪状，并以她没有经济来源，夺走顾天明的抚养权。
那时候顾天明与母亲亲近，在法庭上强烈要求要跟母亲，却没想到被告知母亲多次婚内出轨，律师还提供了证据，最后母亲落得净身出户的下场。
“那个律师就是天合律师事务所的。”顾天明咬牙。
狄小夜不解：“可如果有证据的话，不正是说明，阿姨曾经……”
感觉这话有些伤人，狄小夜适可而止。
顾天明却红着眼道：“那时候我也以为是真的，我还觉得她活该，做错了事儿就要承担后果，我甚至把家庭破裂的责任扣在了她头上。我信了律师，我信了我爸，以为是我妈有错在先，才会让他如此对待。”
“不然法庭怎么会判我妈错。”
那时候，因为年幼，阅历不够，人太天真，太容易被迷了眼。
狄小夜知道有转折，问：“后来呢？”
“后来我大一点，发现那个事务所其实不怎么干净，有想过会不会是误会？直到我借口咨询别的，从我爸嘴里证实，我就明白了。”
顾天明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别有用心的人足够聪明，有些法律漏洞就硬是可以被他们钻出来，他们会想着法的满足雇主的需求，会把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变成可能。”
所以，当初顾天明妈妈就是这样，因为律师耍了花招，自己反而成了过错方，再加上没有经济来源，让顾天明跟着父亲要好过跟自己，自己也选择了缄口不言。
“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家庭，我……我不知道天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
原来你并不快乐，原来你背负了很多。
顾天明想说没关系，可最后也还是吞回了肚子了，怎么可能没关系呢，谁不会希望得到别人的关心，尤其是喜欢的人。
“小夜，出国那天，我去找你了。”
顾天明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但上天还是眷顾他的：“你不在，我只能留信给你，不过照现在看来，你并没有看到。”
“我。”
狄小夜努力得回想那段时间，顾天明却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过去的，不重要。”
“那阿姨？”
顾天明点头：“我出国就是为了找我妈，她家里其实很好，就连我爸做生意的启动资金也是她卖首饰凑的，不过对这个人伤了心后，她就回父母身边了，后来独立做事业，嫁的也非常好。”
狄小夜长呼了一口气说那就好，然后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她怨你吗？”
顾天明摇了摇头：“这是她的选择，没后悔过，也没怨过谁，过去的路才走成了她现在的人生，不是吗？”
其实不是不怨谁，而是对现在的生活太过满意，所以对以前的苦难对错，也都没有了计较的必要。
“那你跟叔叔……”
狄小夜听了顾天明说的，都觉得他家庭背景有点复杂了，但与此同时，也多了一抹心疼，想跟他一起对抗那些不好的过去。
“我妈都不计较了，我也肯定不会重翻过去那点事儿。”
所以他没有继承顾家的生意，也没有跟顾叔叔闹翻脸，就像两个独立的个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你有恩，我会还。
但你的错，我也会一直明明白白写在心里！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涉及家人，是最难理得清的。”狄小夜附上一句总结，就把话题扯开了：“不过那个律师事务所确实害人，而且他们都好多年了吧，都没有人告他们吗？”
“不是没有告，只是没有成功过。”
听到这句话，狄小夜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冷得她头皮发颤。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儿。
“你说，会不会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是简单的一个人，而是一群被天合律师事务所坑害的人联合起来形成的一个组织？就像一盘棋，他们是楚方，事务所是汉方。”
他们针对的就是整个敌对阵营！
顾天明没有否认，他清了清嗓：“很有可能。但事务所里律师的行为，我研究过，是钻法律的漏洞，没有严格的违法，但凶手是杀人，这是严重而且很清楚的违法！”
“我们的法律一直在进步，虽然称不上完美，但它保护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且不可能针对少数人来制定特定什么游戏规则。这些自诩为正义的律师却每天故意研究来钻法律的漏洞，这也太卑鄙了吧？难道他们入职的时候，没有背过律师准则吗？”
狄小夜觉得实在有些诧异，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可思议，顾天明却回答了她：“那种变态的企业文化下，你觉得会有一个正常人吗？就算有，在这种理念长时间的灌输下，看到身边都是这样做，怎么可能不被洗脑，别忘了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记得《乌合之众》里说过，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再不济，就算有人道德品质非常高，抵制了这种大环境的洗脑，你觉得那些人会容许异类的存在吗？非我族类，驱而逐之。”
这一番话，让狄小夜想到一个人——尹云露。
“那个尹云露不就是被天合律师事务所送进监狱的吗，还是以职务侵占的名义，会不会她就是那个异类？”
狄小夜觉得非常有那个可能，她甚至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如果说天合律师事务所是错的，那么尹云露会不会就是对的呢？
而她在出狱后，怀恨在心，特意组织了这一场报复。
她的猜测得到了顾天明的强烈认同，两人一致觉得非常有这种可能性，于是迅速给了警局电话，让他们加紧追查尹云露的下落，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重磅炸弹。
尹云露死了，在她出狱没多久，就已经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