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太难对付,到现在都来无影去无踪的,连他的影子都还没见到,猴兵就已溃败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孙悟空给困在这里,也没啥特别好的对敌之计。
然而他是军队的主心骨,要连他都表现出惧意,队伍还不得乱套,最后不用妖王采取行动,自己便就地灭亡了?
没办法,他只能强作镇定,拿出信心满满的样子,如平日那样用威严的语气教训道:“尚未开战就如此消极,这些年的操练都白练了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努力争取,让希望变成现实,这道理你不懂吗?”
“是,大王!黄历错了!”黄历又犯了个错,错误多得都能写成个册子了,紧张之下猴脸涨红得快胜过猴屁股了。
孙悟空不再与他说话,害怕说多了自己也扛不住,便用手在镜面上一拂,金光取代黑气,罩上了铜镜。
“哎呀妈呀~!”
本来还在自责,还在反省今后千万不能再弄得自己像个懦夫似的丢大王的脸,可朝铜镜里看了一眼,黄历就没忍住,险些一头从台阶上栽下去。他要真没站稳,非得摔个头破血流丢半条命……
可怜的黄历,究竟从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月黑风高,天空下的世界却一点也不黑。
又难看又吓人的一座座高山,数量竟似又比刚才增多了,密密麻麻朝四面八方铺开,仿佛整个世界里除去险峻的山岭与斜削的峭壁,就再不存在其它事物。
不对,还有,就是那无数双光亮灼人,在山壁上不停闪呀闪的眼睛,目光如由光凝成的箭般到处飞射,有一些是从这双眼不小心射进了那双眼,于是惹起第二双眼的不满,又狠狠地朝它瞪回来……
这种事不是偶然发生,而是不时发生,以至闪光的眼睛们出现不久后,以目光为进攻武器的大战就展开了,一座山怪身上的眼睛为一道同盟,齐心协力死瞪欲与它们为敌的其它山怪,以至光梭般的目光在空中穿来飞去,好不热闹,战斗又好不激烈。
哪怕隔着铜镜也能看出,眼睛射出的目光温度极高,因为无论长在山怪身上,还是平地上的草木,这时都已死掉大半,不少大树是给拦腰折断,横七竖八倒下去,自行堆起的柴堆遇着火星就能熊熊燃烧。
曾经孙悟空落脚的那片空地,却还在呢,大概是山怪们喜欢肉食,本欲将他当成裹腹之物吞掉,结果磨好牙齿张大嘴正准备享用,食物却莫名其妙自己跑地里去了,以至它们“嘎嘣嘎嘣”地吃了个空,恼怒之下便放弃这片空地再不理会。
然而空地上并非空无一物,黄历给吓得失控惊叫,连魂都险些飞出天外,不是因为可怕的山怪眼睛,而是在空地上蠕动的怪物。
“那那那,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该不会是,妖王本人,或者……他的本体吧?”黄历吓得舌头打了结,手指向镜子直发颤。
孙悟空当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顿时有口难言心里苦……要真是妖王将黄历吓成这死样子,是说得通的,无需大惊小怪,可吓到他几乎神经失常的哪是什么妖王?明明就是……紫儿呀!
孙悟空那位好师妹,师哥失踪这么久也还没走,就紧紧抱着她曾经用来藏身的石头不放,也不知那石头到底给了她多大的安全感。
她的脸大概是和石头紧紧贴在一起的,也难怪黄历认不出她来。打大背后看,衣衫给污泥灰尘盖得成了破布,但破布穿在身上也能叫衣服,所以上半截子还能看,到下半截,就彻底与惊悚挂钩了,打腰部往下走,灰乎乎的还秃了几块毛,那……那是半头驴呀!
“普罗大境的妖王,怎么,怎么会是头驴怪?我还以为,妖王一般都挺妖冶,再凶残也有几分姿色呢……”黄历只怕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孙悟空心烦气躁,极想收回自己那根猴毛,却是难以如愿。
他一推黄历怒道:“想什么呢?什么妖王?外面哪来的妖王?”
“啊?不……不是妖王呀?可是大王,石头旁边明明就趴着个不人不驴的妖物呀,难道您连有火眼金睛也看不见吗?”黄历战战兢兢地反问。
孙悟空恨得跺脚,嚷道:“谁说本王看不见?本王见到的可比你详细多了!那是妖王吗?那是怪物吗?那明明就是咱花果山大小姐,你这眼睛是忙着打野去了怎么着?见了几十年的人都认不出来?”
“啊呀?!”
这不听则已,一听黄历的心态就彻底崩了,刚才还能勉强把持,现在再也顾不得地方窄不好乱动,连退几步脚下一绊,又朝后一仰,顺坚硬的石阶下滚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连连伤害手下,孙悟空实在是太抱歉了,可作为大王,他没法折腰来向手下说对不起,这威望可不能损呀!
于是乎,他只好飞身下台阶,扶起黄历问:“你没事吧?区区一个女流之辈,也能把你吓成这熊样?”
黄历一头包,本来白皙的脸上也挂了彩,脸颊边的猴毛上血迹斑斑的。
他带着哭腔道:“大王呀~冤孽呀~”
“啥?你……我……”怎么听黄历都像在说自己是冤孽,孙悟空恼火,却凶不起来。
黄历顾不得他犯的语病了,呼天抢地道:“大王呀,我们都道大小姐为何如此惹人厌,明明长得猴头猴脑的是猴族人,却从来不把咱们当自己人看,平日里不是打砸就是叫骂,比暴君还暴君,比泼妇还泼妇,却原来……却原来……”
“却原来怎样?”
“却原来,她本来就是个成精的怪物,混进了咱猴族,还是世上最丑陋凶残的怪物!大王呀,请恕黄历直言,咱们这趟遭妖王偷袭而沦落到如斯境地,说不定就是她暗中害的!”
“这……”孙悟空听得张大嘴喘气,内心的折磨就快疼死他了。
黄历这是反应过来,明白了紫儿是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吗?自己是该加以证实,还是为师妹遮掩,尽量不让同族人知晓她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