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于等到今天,有人出头攻讦晋宇不容易,温彦博肯定不会错过这种机会,“陛下是赏罚分明之圣君,当初晋归唐以微末之功封爵,如今有错不能不罚。”
温彦博的官职是中书令,是“三省六部”中中书省的头头,正二品,有专奏密折的权利,通俗来讲就是打小报告不用通过李二爷的秘书,而是直接递给李二爷。这个官职的官帽当年李二爷也戴过,位高权重,民间俗称“宰相”。
杜如晦身体好转后,官职未曾变过,还是做他的“尚书仆射”,从二品,也是“宰相”行列中的一员,但比温彦博低一级,却胜在管辖范围广,六部就是在尚书省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民间称其“管的宽”,是真正的实权部门。尚书省有仆射两名,杜如晦分管民部、吏部、吏部,侯君集为兵部尚书,恰好不在他分管范围内。
李二爷时期的朝堂还是比较和谐的,除了魏征这个老匹夫敢喷李二爷一脸唾沫星子,其他人还做不出全武行的行为。这一点不像鼻涕宋时,只要能上朝堂的都敢逮住皇帝一顿乱喷,那时的皇帝做的叫一个憋屈。
俩宰相意见相左,吃瓜官员就比较慎重了,但总有傲气之人存在,比如马周。“微臣窃以为晋博士确有微末之功,若有谏言可陈予陛下定夺,私下煽动他人,有违人臣之道。”
马周傲气的很,出身贫寒,酒量奇大。早年出仕做过小公务员,认为屈才了,整天饮酒作乐、不务正业,上司批评他两句,他自尊心就受不了,炒了上司鱿鱼。后来机缘巧合做了常何的幕僚(常何当年就是一个看大门的,不过在李二爷箭射自己亲大哥时没有给李渊及李建成的亲卫军开门,后来逐步获封国公,得了一个善终),去年李二爷下令小弟们写一篇关于时政的文章,常何哪会做这些?就由马周执笔写了一篇委婉批评的文章,赢得了李二爷的欢心,李二爷召见他,他架子挺大,内侍上门请了四次才去皇宫见驾。李二爷贱皮子,就吃这一套,当下就封了“拾遗”的官,让马周在门下省任职。
门下省也是“三省”之一,主要给皇帝提供贴身服务,掌管个衣服啊、马子啊、痰桶啊什么的,当然了有时候也可以在皇帝犯懒癌的时候帮着看一下奏折,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给皇帝写起居注,李二爷后来改起居注,马周功不可没。有朋友可能会问了,门下省还管得了李二爷的马子?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这个马子不是指的女人,而是指的“夜壶”,李渊建国前,民间俗称夜壶为“虎子”,因为李渊的爷爷叫李虎,所以李渊为了避讳就下令把夜壶叫做“马子”,因为都是插着用,所以后世慢慢就走味了。不得不说,李渊太上皇管的确实够宽的,只是没把自己个儿子教育好。
“微臣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请陛下恕罪。”张亮听完马周的话,炸毛了,待李二爷点头允许后,指着马周鼻子就骂开了,“俺老张和晋归唐没打过交道,但俺服他!你个瓜怂有什么资格说晋归唐是微末之功?在场的各位哪个是眼瞎的?不说那些你接触不到的密级高的功劳,单凭玉薯就不是你个瓜怂能指手画脚的!俺老张挨过饿,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更知道这高产量对百姓意味着什么!看马拾遗此番言语中满是不屑,俺老张差点以为你是哪个大家族出身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知百姓疾苦,才有如此堪比‘何不食肉糜’的可笑言论!”
张亮是纯正贫下中农出身,没啥文化,但性格耿直,看不惯鱼肉百姓的事,没少干砸贪官饭碗的事。二爷登基后做了一阵子御史大夫,后来因为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才改任光禄卿,分管李二爷一家子的窗帘被褥、茶碗茶壶、及大朝会百官的膳食,总的来说就是一位后勤总管加食堂经理的综合体。他后来也没少吃了没文化的亏,迷信术士,最后被举报造反,享受了咔嚓待遇。
张亮此言一出,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偷笑的人不在少数,程咬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朝张亮竖大拇指。
马周被喷的羞愤欲死,一个自傲无比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这份委屈?于是看张亮的眼神就有些冒火,若他会三昧真火,恐怕能在朝堂上把张亮火化了。
“瞪啥瞪?还敢啃了俺老张不成?瓜怂!”张亮不屑的白了马周一眼,语气轻蔑,就是瞧不上你,咋滴?
“微臣附议,微臣以为光禄卿说得有道理。”李靖向来是在朝堂上装聋作哑,存在感很低,不过这次也被张亮一搞差点憋出内伤,最后一反常态,旗帜鲜明的支持张亮,漂亮的来了个神补刀。
李靖一表态,朝堂上只剩下偷笑声,顿时没不同意见了。虽说李靖存在感低,但没有人敢无视他,毕竟是大唐军神,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他只是不介入皇家斗争,但绝对是大唐的擎天重臣!
朝堂上向来不是铁板一块,这种状态是皇帝最喜欢的,若是铁板一块,估计皇帝能头疼死,这也就是后来皇帝对党政之类听之任之的原因。屁股决定脑袋,皇帝最看重的是自个位置稳不稳,当个裁判多爽啊,若是一个对一片岂不要累死?
李二爷的班底素质参差不齐,农民、土匪出身的不在少数,没在朝堂吐口水、抠脚丫就算是李二爷管理得当了。
看自个手下吵架,李二爷心里也乐呵,本次朝会就在嘻哈中结束,李二爷是一路笑着去看长孙皇后的。
“有何喜事让陛下如此乐开怀?”李二爷一到,长孙皇后又准备泡鸭脚树叶茶,喝了这一年多,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虽说刚开始有点不习惯这味道,不过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啥都不如身体健康来的重要。
李二爷将今天的事添油加醋给长孙皇后转述了一遍,点评道:“鄅国公还是没长记性,这张嘴依旧是损的厉害,朕回头少不了又要安抚一下马周。”
“马拾遗轻浮了些,有些人不是想踩就能踩的。”长孙皇后听完也是莞尔一笑。
“哼!归唐这臭小子前阵子给萧祭酒一封辞职信,说什么才疏学浅,想辞去国子监博士一职。”听自个媳妇提及晋宇,李二爷一阵不爽,想起了吏部和萧瑀的奏折。
“这是闹哪出?因为侯尚书弹劾他?”长孙皇后话里也充满了不满,求官的不少,因为这种小事辞官的却不多见,拿朝廷官位当勾栏么?想干就干?干完就走?
“说弹劾都是高看他,君集是冲着代国公去的,心里还记恨着当年他不肯倾囊相授的事,归唐不过是遭殃及罢了。”李二爷对朝堂里的事门清,侯君集这种做派也是他默许的,他不允许功高盖主的人出现。
“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长孙皇后轻轻一笑,没把这事放心上。
“这臭小子只不过借着这机会辞职罢了,翼国公也被他说服专门和朕请罪,恳请批准归唐辞去国子监博士一职。”
“哦?那可稀奇了,翼国公怎么说?”
“说这小子败家,又买了上百亩荒地,打算回家种草!”
“种草?归唐搞什么鬼?”
“鬼精鬼精的,朕倒是不担心他会吃亏,所以朕打算准他辞职!”
第三百零四章 魑魅魍魉花样作死(上)
知道晋宇主动请辞的人不多,更多人看到的是晋宇被李二爷罢官,当然了,也有人说晋宇被革职了。在帝制时代,无论是罢官、还是革职,都代表着失势,不过三五天的功夫,魑魅魍魉、各路小鬼就蹦出来不少,让晋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为竟然是自家管事。
“气死妾身了,若不是怕败坏了晋家名声,妾身才没那么容易放过那姓王的!”从小到大,杨颖还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喝口水,先消消气,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气病了,值不当的。”虽说李二爷准了晋宇的辞职,但结尾和交接还需要个十来天,所以晋宇目前还是照常上班。这不一进门就听到杨颖的抱怨,据陈瑞说那边还有一帮管事在等着自己。
“夫君没见过那姓王的有多气人,不干就不干吧,偷了咱家秘方不说,还大摇大摆的上门要工钱。”杨颖憋了一上午了,可是气得不轻,把手帕就蹂躏的不像样了,也就是理智尚存,否则家里的这些瓶瓶罐罐的就遭殃了,说不得要粉身碎骨来替主人消气。
“呵,这二皮脸也够厚的。”晋宇一听乐了,这年头无论做什么买卖都重口碑,等闲不会有人背叛主家,当然了,政客影帝般的存在一定要排除在外。“工钱给了吗?”
“依着妾身是要把他打出去,不过被陈叔拦住了,工钱陈叔给他结了,说夫君若在肯定也会这么处理。”晋宇回来,杨颖就有了主心骨,将自己的憋屈说给老公听后,心情好了很多。
“这事陈叔办的对。”晋宇点头称赞道,杨颖还是年轻,可能在那姓王的看来,背叛加上门讨薪是狠狠地打了晋宇的脸,但晋宇还真不怎么在乎,回击的方法千千万,但一定要抓住一点——自身无错。
“陈叔没错,全是夫君的错。”杨颖还是有些小孩子气,别自己受的憋屈迁怒到晋宇头上,“若不是当初夫君执意将那帮人的卖身契还给他们,今天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他?若是妾身手里抓着他的卖身契,早就让人……早就让人……”
“早就让人咋了?打死?打残?”晋宇笑眯眯的问道,从杨颖的迟疑来看,若真的卖身契在手,她还真的做不出什么闹出人命的事来。这年头对良民看的比较重,没有人想不开要对良民打打杀杀,官府的处罚还真不是闹着玩。然而对奴仆就有些儿戏了,若主人把自己的奴仆打死了,只需要去官府说明理由,比如这奴仆口臭、汗脚、放屁多、不说话等等都行,顺带再交点罚款,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杨颖这点廉价的善良,晋宇非常喜欢。
“反正……反正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杨颖被自个夫君反问的问题给难倒了,脸上纠结,手里用力绞着手帕,却拿不出处理办法,反过头来又埋怨晋宇,“都怪夫君!”
“怪我,怪我。娘子别生气了。”晋宇宠溺的摸摸杨颖的头,头发香香的,孙师弟给的方子去屑效果不错,晋宇又掺了些香料进去,颇得杨颖欢心,干干净净的晋宇也喜欢的紧。“娘子稍坐,为夫去先前院看看,陈叔说管事们在那边等着呢,肯定不会让那小子这么逍遥就是了。”
“王小六太不是个玩意了,咱晋家哪儿对不住他了?别的不说,前年他干巴巴的才七十来斤,主家好吃好喝伺候着,现在都翻了一番了,身高也窜了一大截,若不是主家仁义,他现在早就坟头长草了!”晋宇还没进偏房,就听见屋里有管事义愤填膺道。
“老天爷瞎了眼才会让王小六这种人有坟,当年若不是谢叔心软,王小六早就死在乱坟岗喂狗了。”公道自在人心,晋宇不清楚老天爷是不是瞎眼,但自家管事心里还有杆称,这让晋宇很欣慰。
“咱操不了老天爷的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晋宇推开门,打招呼道:“诸位下午好,喝口茶消消气。”
“晋公子好!”诸位管事听见动静,纷纷起来和晋宇见礼,身为当初采购组的头,也是如今的外管事扛把子,谢管事更是直接跪下了,愧疚道:“在下没调教好王小六,主家造了白眼狼,都是在下的错,还请公子责罚!”
“谢管事快起来说话,别人的错与你何干?”晋宇赶忙把谢管事拉起来。谢管事现在是良民身份,见官不跪,从动作上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内疚。
“王小六是在下带入晋家,当初也是在下推荐给主家做管事,更是在下筛选出的还籍人员,在下难辞其咎。”出了这档子事,谢管事哪还有当初丝毫意气风发的状态?整个人都佝偻、颓废了许多。
“谢叔平时没少教导我们要守规矩,若不是主家仁义,恐怕我们还在路边讨饭,要心怀感激。是王小六做的不地道。”刚才操心老天爷是不是瞎眼的小伙子,站出来喏喏道,一句话已耗尽了他的勇气,脸憋得通红,语气中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
“你是刘老三吧?”这年头百姓的人名好记,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基本是姓氏加排行的组合来起名。晋宇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和颜悦色,“我记得你,火石铺子打理的不错。加油!”
“嗯!”刘老三重重点了下头,仿佛承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晋宇的一句夸奖让刘老三脸色更红,相比刚才,更多的是激动,没想到家主知道自己这个三等管事,还认可了自己的工作。
“谢管事不要太过自责。”晋宇继续安抚道,“我记得刘老三也是经你推荐除去贱籍的吧?在座的管事也有小半都都是经你推荐坐上管事的吧?”
“是。可是王小六……”谢管事听家主给自己开脱,神情激动。
“王小六是刚开始打理整包铺子,后来负责晋家宜的那个小伙子吧?机会已经给他了,以后怎么样,是要看个人造化的。”晋宇拍拍谢管事肩膀,朝屋里的管事道:“我过几天就彻底退出国子监了,以后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在座的都已经除去贱籍,不管有没有人给大家许以高利,若还有谁想远走高飞,我绝不拦着,工钱有一天给一天,咱好合好散。”
“俺没那想法……”、“俺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