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一直到婚礼快结束，才急急忙忙赶来，可可本来身体不好，还为了给米佳制造气氛，一直很坚持，早就筋疲力尽，花花到现场的时候，可可已经缩在米优怀里都快睡着了。

　　花花一进来就说：“真是，真是，米小姐真是对不起，遇到点麻烦事，怎么都走不开。”

　　米佳知道花花那种工作场合，遇到不讲道理的机会太多了，但是这大白天，她有什么走不开的，自己就不太明白了，不过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还是非常大度地说：“没事，花花姐。”

　　“恭喜你呀！”花花看见新郎是不认识的简为之，有些没弄清楚状况，而简为之的形象让她愣了好一会，才把礼金递给米佳问，“怎么不是可可的干爸呀？”

　　米佳接过礼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为什么要是他？”

　　“我以为你们…”花花没继续这个话题，忙说，“我晚上还有事，我先带可可回去，让她先睡下。”

　　米优却搂着可可没有松手的意思，米佳出于对可可的同情，很仗义地说：“花花姐，你要是忙，就把可可放在我们家里吧，我外婆和姐姐有空闲，帮你看着没事的。”

　　米优立刻表示很支持米佳的决定，花花本来把可可带回去，她还得忙，的确没人照顾可可，一听立刻点点头，露出感激之色说：“那…那可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一家人真是好人啦，可可放在你们这儿，比杜带着她，还让我放心。”

　　“那你就别客了。”

　　“行，那我就先忙那边的事去了。”花花说完在可可脑门上亲了好几下，又和米优、外婆道了谢，才急急忙忙地走了。

　　米佳送走花花后，简为之也被工厂那群人灌醉了，米佳只得找人把简为之送去两人的“婚房”，又赶紧返回来送外婆和米优、可可回家，米优抱着已经半睡着的可可先下楼去了，米佳忙去扶外婆，却见外婆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米佳这婚事本来办得急乱，同学还没给面子，生怕外婆因此不开心，忙劝慰说：“外婆，重要的不是今天这婚礼，而是婚后的日子，你说对吧？”

　　外婆还是没动，米佳才有些急了问：“外婆，怎么了？”

　　“刚才那个女人是可可的妈妈？”

　　米佳一时没回味过来，好一会才明白外婆是问花花，就说：“你说花花呀，她晚上上夜班，所以来晚了。”

　　“她是可可的妈妈，她还有别的孩子吗？”

　　米佳摇摇头问：“外婆，花花只有这一个孩子，怎么了？”

　　外婆没有说话，米佳忙扶着外婆起来下了楼，只是觉得外婆的身体一直似乎在打抖，米佳不由得问：“外婆，是不是坐太久了，不舒服？”

　　外婆摇摇头还是没说话，这婚结得米佳的心理负担很重，而又折腾了一整天，米佳从心里到身体都挺累，赶紧扶外婆上了车。

　　回到家都下半夜了，米优给可可简单地洗了一下就带着可可去睡了，米佳把外婆侍候完，让外婆休息了，才给简为之打了个电话，简为之醉得厉害，一直胡言乱言，米佳只得让他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进了洗手间，把那身婚纱脱下来，打开沐浴，打散头发，站在沐浴头下就哭了起来，杜宣城没来，虽是她想的，可是以杜宣城的性子真的没来，又让她无限地伤心失望；宁致远没来，是米佳预料到的，这就是宁致远的性子，清高而容易受到伤害。

　　米佳从洗手间出来都快两点了，她在阳台上又站了一会，才走进房间，米佳租的是两房一厅，外婆住间小的，她和米优住间大的，只是一进去，壁灯开着，她侍候睡下的外婆正坐在米优的床边，米佳吓了一大跳，轻手轻脚走过去，本以为外婆看的是她的乖外孙女米优，没想到外婆摸的却是可可的小脸蛋。

　　米佳知道外婆喜欢可可，但没想到喜欢到了这个地步，忙轻声叫了一声：“外婆这么晚了，还不睡？”

　　外婆回过神来，一回头，米佳看见外婆的脸上有泪水，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把外婆扶到那间小卧室一边给外婆擦眼泪一边问：“外婆，你这是怎么了？今晚你这是怎么了？”

　　外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造孽呀。”

　　“外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和姐？”

　　“那年，你还记得那年吧？”

　　“那年！”

　　“你姐自杀那年！”

　　“怎么会记不得，姐做生意亏本了，把家里的平房拿去抵债了，她觉得愧对外婆就…”

　　外婆摇摇头说：“你姐那一年偷了房产证，把你爸妈留下的祖房卖掉了，比你爸妈还小的那种房子，人家都要卖十几万，可你姐八万就卖给了人家，我听人说半年后，有收房的大户，这样的房子出价是二十万。”

　　米佳忙安慰说：“外婆，当时姐不是做生意亏了，肯定着急要钱周转呀。”

　　“其实...”外婆摇摇头说，“这只是外婆和你这么讲，优优从没讲过做生意亏了钱，她是突然把家里唯一值钱的祖房贱价卖了。”

　　米佳有些吃惊，那时候她十三岁，好几次半夜醒来，听见外婆哭过、骂过米优，她问过外婆，外婆一直说是米优做生意，亏了钱把家里的祖房贱卖了，所以听了外婆这番完全不同的话，有些不解地看外婆：“那姐…姐把祖房贱卖是为什么？”

　　外婆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卖了祖屋，她就一直没回过家，也没给过家里一分钱，过了半年她回来了，那八万没有了，一分都没剩，还跟我说欠了人钱，我骂她，她不还口；打她，她不还手，人就痴痴呆呆的，然后她在街道那摊子也不去管了，最后把摊子上那些存货全都抵债了，也不出去做生意，过了几个月，我发现不对劝，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起先我还以为她是天天待在家里长胖了，后来才知道不是，你姐是怀孕了，我气坏了，打了她一顿，问是谁的，她不肯说，我只能带着她到了乡下，我原想把这个孩儿打下来，只是我发现到乡下，你姐肚里的孩儿都有六个多月了。”

　　米佳吓了一大跳，好一会才问：“外婆，你这是在讲故事吧，天方夜潭的故事。”

　　外婆抹了一把脸说：“到这个时候，我讲什么故事，你姐那时候就象一具尸体，我们到了乡下，想了些法子，孩儿没打下来，反是早产了，七个月就生了下来，活着的，白白净净，比你姐小时候还招人喜欢，但你想想，你姐还没结婚呀，带个孩儿，人家不得戳死她脊梁骨，还有以后怎么结婚嫁人，我不能让个不明不白的孩儿拖累她，劝说你姐先回家，想个妥善法子才把孩儿接回来，把娃留在乡下你大姨婆家里。”

　　米佳有些着急地问：“那这孩子呢？”

　　“回到城里，我暗里打听到一户人家结婚三年都没孩儿，就偷偷去看那户人家，男人挺老实，女人也本分干净，收拾得利利落落的人，我才把那孩儿从乡下抱回来，抱着孩儿在外面一直坐到天黑，才放在那户人家门口，躲在一旁看着，那女人听到哭声，出来没找着人，就把孩儿抱进屋里，我后来又去过几次，见那户人家真的收养了那个孩儿，对那孩儿十喜爱，才放心了，本来我想瞒你姐一时是一时，结果没想到你姐不放心这孩儿，偷偷溜到乡下去，没见着孩儿，知道我骗了她，把孩儿送了人，一急之下就投河了。”

　　米佳才知道米优当年投河不是什么抵了平房生意亏本，而是这个原因，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好半天才问：“可是，外婆，那个男人呢，让姐生孩子的男人是谁？”

　　外婆摇摇头说：“你姐从没提过，她被人救上来，我怕你姐想不开，再想厚着这张老脸去把孩儿要回来，那户人家却搬走了，从那以后，你姐她…，她就变了，也不出去挣钱了，在家里困了一年多，才终于醒过来，只是…只是变得更厉害了，抽烟喝酒，一晚一晚不着家，这都是外婆的造的孽呀。”

　　米佳记忆中的米优坎坷，却没想到米优这么坎坷，不过她是个比较聪明的人，知道外婆明明把这段往事都烂在肚里，外婆那个姐早就过世了，米优也失忆了，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来的，忙安慰外婆说：“外婆，换谁在那时，都会和你一样的做法，姐没结婚就带个孩子，不被孩子累死，也得被人用口水淹死！”

　　外婆才说：“你姐，就是老实呀，要她有你这机灵的脑袋瓜，就不会吃那么多亏了！”

　　这话让米佳有些惭愧，自己在外婆眼里就这么个使奸耍滑的东西，好象也是，自己想为米优谋幸福，舍弃了杜宣城，立刻又投宁致远，宁致远投不成，转身就嫁给了简为之，从没考虑过杜宣城和宁致远是个什么想法，惭愧之后赶紧切入正题问：“外婆，按理这段往事，你是不会告诉任何人，怎么今天…”

　　“刚才我看见那女人了。”

　　“哪个女人？”米佳实在吃惊，“你说花花，花花就是当年抱走姐那孩子的女人？”

　　外婆点点头，米佳又说：“外婆，你不会记错，你那时候是远处看的，难免会看错。”

　　外婆摇摇头说：“她模样一点没变，只是比以前老点，爱打扮点。”

　　“这也太巧了吧，如果外婆没有认错，那可可不…”

　　外婆立刻点头说：“你说那个女人没有别的孩子，从年纪上看，也应该是那个孩子，这是天意，天都可怜你姐呀。”

　　米佳脑袋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好一会才问：“外婆你确定那个男人不是吴雨强？”

　　外婆摇摇头说：“不象，那时候强子是来找过你姐，不过强子这个人面皮薄，来的次数不多，我没看出你姐对他有什么特别，你姐什么都喜欢闷在心，但外婆看得出来，她并不特别中意吴雨强。”

　　这让米佳有些措手不及，在她的心目中米优一直是挺喜欢吴雨强的，不过毕竟在外婆讲的这段事之前，自己的岁数不大，对男女之情的认识也不如现在强，自然受外婆影响和后面的感觉会大一些，外婆接着说：“你姐重新出门做生意后，不知道怎么特别在意起强子来，外婆不喜欢强子，不是因为他家穷，我觉得强子这个人的心术不正，你姐出事前，倒没觉得，只觉得他比较腼腆，但我不知道怎么就有种感觉后来的强子和以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