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卿姨脸上的笑意,慕暖怔住了,只一瞬间,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包围住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慕夜白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因为那意味着——无期徒刑!
……
接到付远东电话时,慕暖正在喝粥,大概是真的饿了,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卿姨去给她再盛一碗时,电话就响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子,走去接起,就听到付远东的声音,那么的急切——
“慕暖在吗?!”
这像是,找不到人后的焦急,她听出来了。
听不到回应,付远东就知道,可能是慕暖听的电话。
“慕暖,是你吗?我刚去了医院,但病房里找不到你……你已经出院了吗?”
她差点死了,伤口那么深,怎么会出院呢。
“嗯。”
听到慕暖应了一个字,不温不凉,付远东心里觉得难受,觉得她突然的疏离,让彼此原本靠近的关系再次回到了原点。
甚至是——再无交集。
“我现在就来慕家……”
“你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的。”
不等他说完,她已经出声打断,而后没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付远东,你该好好听你爷爷母亲的话,不该再来招惹我的。
要知道,慕暖就是个祸害。和我在一起,就会像老爷子说的那样,赔了你的未来。
……
付远东还是来了,被拦在大门外,出声叫她的名字。
可是,没人回应。
慕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书,目光睨了眼窗外,还好依旧是晴天,不然要是像昨晚那样下了雨,把付少爷淋出毛病来,她可就更罪过了不是?
许是已经深陷地狱,索性没心没肺了。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对她好的,她不会记得的。
对她坏的,她会记在心里,以后……慢慢让那人还。
“慕暖,你出来见我,我们把话说清楚!”
付远东已经在外面守了三个小时了,可是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出来看他一眼。
慕夜白回来的时候,坐在车里远远就看到拦在大门前的付远东,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来了,也好。
付远东看到了慕夜白的车,追上前——
“慕先生,请你让我见慕暖一面!”
车窗落下,坐在里面的男人神色淡漠,薄唇抿起的笑意透着凉意。
“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
“等了很久?”
慕夜白的声音里听不出好坏,打断了付远东的话,而对方也如实回应:
“三个小时了。”
可若是她能够见他一面,他就是再等上三个小时也愿意。
“看来又不乖了,怎么这么无礼。”
竟然让别人在门外等那么久,真是把她脾气给惯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付远东听着这句话,并没有觉得,慕夜白是在斥责,到反而,那说话的语气,透着无法言喻的宠溺之意。
……
看到付远东跟着慕夜白身后进来了,坐在沙发上的慕暖,合起书,像是不悦,起身穿着居家拖鞋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谁教你礼数,嗯?”
客人来了,就是这样的脸色和举动么。
慕夜白重瞳眯了眯,声线在付远东听来是冷然,可在慕暖听来,这是一种嘲讽。
他想做什么,明知她现在不想见到付远东,却还带人进来。
“慕暖,你怎么就出院了呢?我……”
付远东说着,就朝女孩走去两步,慕暖突然出声——
“别过来。”
三个字,坚定如许。
付远东脚步猛的一止,看着慕暖眼中那说不出缘由的戒备,蓦地蹙起眉头,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付少爷,我想在医院里,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你又何必来纠缠?”
慕暖手中拿着书,背在身后,手指捏紧几分,可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如初。
慕夜白就在旁边看着,也许这就是他想看到的,若她现在有半分动容,谁又会猜得到后果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慕暖,我们说好,要在一起,拥有自己的家的……”
家?
慕夜白似乎听到了一个,让他很不喜欢的字眼。
拥有自己的家,这话听着,还真是好笑。
慕暖突然轻笑一声,语气中尽是无可奈何与嘲讽之意:
“付少爷,之前是我高攀了,以我这样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呢。再说了,那话不过就是说着玩玩而已,你也相信?”
说来玩笑的话,何必当真呢。
太过较真,反而伤人伤己。
“玩玩?”
付远东在听到女孩说那两个字时,心里只觉猛的一恸,为什么她现在可以这么残忍的说出这些话。
慕暖背在身后的手指蓦地一松,既然要做侩子手,那就做得彻底一些。
她勾着没心没肺的笑容,走到慕夜白身边,挽住男人的手臂,言笑晏晏:
“我慕叔说,做付家的孙媳,对我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听他的话,就答应了订婚。”
慕暖眸中染着悦然,一双眸子只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她所做的一切啊,都是因为要乖乖听他的话呢。
慕夜白菲薄的唇勾了勾,这丫头坏起来的时候啊,真是不容小觑。
“可现在我慕叔不想我嫁给你了,我便不愿嫁了,付远东你听明白了吗?”
这样说,意思够简单了吧。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想和我订婚?”
“喜欢?你觉得,我一个连是非都无法判断的人,会懂什么是喜欢吗?”
慕暖现在可是众人眼中的,精神上错乱的人,一个精神错乱的病人,连对或错都无法分清楚。
更何况是……去喜欢一个人呢?
“慕叔,你说呢。”
慕暖就像是想要讨好主人的宠物那般蹭着男人的身子,笑容浅浅,有些撒娇的媚态,是付远东从来没有见过的。
心里大怔,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难道她——
对慕先生有……
“付少,慕家和付家的婚事已经取消了,她不喜欢你来打扰,自然我也不愿看她不欢喜。”
因为付远东,她不欢喜了,她闹情绪,她有小脾气了。
而这个男人,才是包容她,宠溺她能给她所想要的人。
付远东无法相信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眼前这一幕幕,慕暖说的那些话,无一不在告诉自己——
这两人关系,并非旁人看来的那么简单。
付远东离开的时候,没有多余的言语,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愤意。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耍弄了,所以生气了吧。
慕暖垂眸暗下眸光,心里又想,是该生气的,换做谁,都会气的。
气她也好,至少这样,她心里也没有那么愧疚了。
挽着慕夜白的手,缓缓落下,慕暖突然间觉得,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样黯淡的神色在慕夜白看来,倒是刺眼。
下颌被扣住,迫使她看着他那深邃冷暗的眼睛,她听到男人沉暗却披着冷凛的嗓音幽幽传来——
“怎么,心疼他了?”
心疼……呵,慕暖不动声色,可自己比谁都清楚,她的心不会疼,因为早就死了。
对付远东残忍,也好过,他以后会因为她,而毁于一旦。
没有什么事是慕夜白做不出来的,她能做的,就是让那真心待她好的人,离她远远地。
“没有。”
“说谎。”
那下颌一痛,慕暖咬牙蹙眉,这次选择了沉默了。
反正,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对于她这样无所谓然的态度,让他很不满,从小到大,他有没有教过她——
诚实两个字呢,嗯?
对他不诚实,说谎的人,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暖暖,我还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教了。”
以为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孩子那样,做错事惹他生气。
教?慕暖心里苦笑一声,说实话,现在回想一下过去,她还真是不知道,慕夜白教会了她什么。
……
慕暖又被罚跪了。
像父母体罚孩子那样,跪在客厅里,正对着楼梯,穿着单薄的衣裙,膝盖都跪疼了。
到了晚上,卿姨看着她还跪在那里,目光不由得看了眼二楼亮着灯的书房,没有先生的话,谁都不敢让她起来。
腿跪得麻木了,她也不动,对于这种惩罚,虽然很久没有过了,但也习以为常。
她还记得,第一次跪在这里是因为她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花瓶,那时候慕夜白待她很好,她也才八九岁,没有认识到错误。
直到男人冷着脸色,让她跪下,一跪就三个小时。
那时候她还会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透露着期冀的目光等着他来宽恕她。
可现在,慕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简单的小女孩了。
宽恕?太可笑了,她做错了什么呢,而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做宽恕别人的人?
“慕小姐,你身子还没好,要不我去跟先生说说,说你知道错了,让他别再罚你……”
“卿姨……我错在哪里呢?”
她现在连笑都没有力气了,她到底哪里错了呢?一开始,要她接触付家的人,是他。
要她订婚的人,也是他。
如今毁了这场订婚宴,毁了她的人也是他。
难道慕暖注定就是一辈子都不能有自由的傀儡,哪怕微微的一句反抗都是所有人眼中的错误吗?
“……”卿姨欲言又止,看着那神色惨淡的人儿,竟无法再说出半个字来了。
“卿姨,你去休息吧。”
犯不着为了她这个不懂事的人,陪着熬夜的。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慕暖只觉那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跪在那里,全身酸疼,看着时钟,过了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