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瞿地大愕,道:“啊……?已经……这样夜了,还有谁会来拍门,难道……是厚藏折返?”
一念及此,古云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沈七君,道:“前辈,你适才托我的事……容后再谈!你还是先躲回柜内,免得给人发现……”
说着已飞快将沈七君推回木柜之内,再将门小心关上,跟着便去应门!
“谁?是谁拍门?”古云一面开启小屋的门一面问,然而就在小屋门开启时候,他整个人竟就在原地呆住了!
全因为,他发现拍门的人并非别人,赫然是他的……
好兄弟“莫予”!
不仅莫予!莫予身后,还站着白喃珏、厚藏、杨啸父子……
还有神色凝重的数百天下徒众!
不……妙!
他们到底前来……干什么?
古云骤见莫予与一众人等深夜前来,当下已心知不妙,但总算他仍可勉强保持镇定,他挤出一副笑容,问:“予,你们……为何深夜前来拍门?你们不是正在搜寻……那头袭击门主的血红疯兽吗?难道你们已找着他了?”
古云在说话时真是七情上面!以假乱真。如果他面对的仅是莫予,相信一定可以轻易瞒骗过去!可是,他今次面对的还有数百天下徒众,还有永远沉冷、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白喃珏,古云不免有点心虚。
而莫予,却看来比古云更心虚,他讷讷的道明来意:
“云,其实……我们也知不应在此夜阑人静时打扰你,但,杨啸父子说,他们……发现你窝藏了行刺师父的……血红人影,所以……我们如今才会来此……求证。”
古云暗暗心惊,心想自己救了沈七君的事,想必真的被杨啸父子瞥见了,他一瞄正意气予发地站于莫予身后的杨啸与杨骁,已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这两条对他死缠不休的狗好好教训一顿,惟仍不动声色,答:“予,我……怎会这样做呢?若我要救这头疯兽,就不会在九天教场助门主重挫他了,这……根本不合情理!依我看,或许是杨骁未能成为第五位候选护法而对我怀恨于心,才故意要诬陷我……”
好一招顺水推舟,连消带打!古云简直已将“词锋”用得炉火纯青!杨骁闻言当场勃然大怒,高呼:
“古云,你窝藏那凶兽,居然还有胆反过来诬告我?哼!你若没有干,何惧给我们入屋搜个清清楚楚?”
这个建议本亦并无不妥,不妥的只是古云真的窝藏沈七君!古云听毕更是担忧,惟此时厚藏也道:“嗯!杨骁虽然蛮横一些,但,他说的亦不无道理。古云,我厚藏也深信你是清白的,只是,为要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你何妨给我们入内看一看,即让杨啸父子安心。”
厚藏素来是一个理智、平和的人,连他也这样说,古云更是无法推辞,此时一直不语的杨啸却奸笑道:“怎么样?古云,你为何在犹豫呀?难道你真的向我们说谎?更向你所谓的好朋友莫予——说谎?哈哈……”杨啸意态极度盛气凌人,可是古云一听之下,一时间竟亦不知如何应对!而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莫予,却倏地以无比坚定的口吻代古云直截了当回答:“不!”
“我绝对相信古云并没有说谎!”
“即使他向我说谎,他说的谎——”“都!”
“是!”
“真!”
“的!”
都!是!真!的!
听来极度铿锵的四个字,说得如斯斩钉截铁!义无反顾!可知他对古云何等有信心!可知莫予何等信任古云!
即使古云说谎,他也相信他是真的!
古云登时乍惊乍愧,惊是惊喜!他想不到莫予对自己从不猜忌!这份对友情信赖的情怀,真是久违!
愧的,当然便是,古云真的窝藏了沈七君!
莫予不但出言信任古云,更即时“坐言起行”,他不由分说步进古云的小屋之内,一边还道:“云!千万不要让他们瞧不起你!他们凭什么怀疑你向我说谎?你就给他们搜个清楚,看他们如何下台吧!”
古云真是有苦自知,可是他根本无法阻止已步进屋内的莫予,更无法阻止随莫予步进屋子内的所有人——杨啸父子、厚藏、白喃珏!
杨啸父子在经过古云身边时,特意朝古云鄙夷的睨了一眼,像是在向古云嘲讽:
“古云,你今次死定了,而且,当莫予发现你真的窝藏刺客时,你将会令自己一生最好的朋友失望透顶啊!嘻嘻……”
除了杨啸父子,迄今冷冷旁观的白喃珏在与古云擦身而过时,居然亦破例地朝古云瞥了一眼,不过杀神的目光,却没有任何鄙夷之色,相反,白喃珏似乎仅在打量着古云,究竟有否说谎?
他为何如此关心古云有否说谎?
是否,杀神也不忍看见如此憨直的莫予,会因古云的谎言而受伤?
屋实在狭小得可以,五人步进屋内之后,不消一眼,便已看遍屋内每个角落,这个破旧小屋简直无任何暗角可让任何刺客窝藏,莫予见状即时松了口气,道:“杨啸,杨骁,这片屋的每个角落已可一目了然,确实没有什么血红人影,你们大可安心离开了吧!”
说句实话,莫予其实也有少许担心真的会在古云小屋内找出什么,如今幸无发现,登时如释重负。
然而杨啸却道:“予堂主,且慢高兴!虽然这片小屋已一目了然,但难道你察觉,屋内还有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什么地方?”莫予问。
杨啸狡猾地朝正忧心忡忡的古云望了一眼,道:“就是——”“那个木柜!”
说罢已朝置于小屋一角的那个残旧木柜一指。
古云心陡地凉了截,那个木柜,正是他收藏沈七君的地方,如今在杨啸一指之下,莫予、厚藏以及白喃珏的目光,亦纷纷落在木柜之上。
古云连忙步至木柜之前,道:“这个木柜……不能看。”
这下子,倒连莫予也感到奇怪了,道:“哦?云,为何这个柜不能看,让杨啸父子释疑?”
“因为……”古云支吾以对:
“这个木柜……作为存放我洗马匹的木桶及刷子之用,那些木桶及刷子在日积月累之下,都满布难以清洗的马粪,奇臭……得很,只怕木柜一开,臭气便冲出来,会……中人呕……”
这个理由,甚至连莫予也感牵强,只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古云开启木柜,谁知就在此时此刻,一旁的杨骁霍地抢前,极不耐烦高呼:
“呸!仅是臭气熏天罢了!古云你又何须再诸多借口?你不开,就让本少爷为你开吧!”
说着已横蛮地一把推开站在柜前的古云,之后便要开启柜门。
“不……”
古云心头跳了跳,正欲阻止,谁料就在此千钧一发间,一个声音瞿地响起:
“慢……”
“着。”
慢着?普天之下还有谁可叫正如箭在弦的杨骁“慢着”?
若这两个字出自古云之口杨骁一定不会如言“慢着”!然而,乍闻这个吐出慢着的声音,杨骁正要开启柜门的手,却当场停了下来!更愣愣的回头一望这个说话的人!
只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从不轻易张口说话的——
白喃珏!
白喃珏居然破例张口叫杨骁慢着,试问杨骁又怎敢不如言“慢着”?
事出突然!大家都不虞一直对此事毫无表示的白喃珏,竟会蓦然出言阻止杨骁开柜,但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亦接踵而来!
只见白喃珏缓缓步至柜前,冷冷的道:“柜门——”
“就由我开启。”
什么?白喃珏语阻杨骁开柜,仅为了他要亲自开柜?
众人都不明白白喃珏何以要这样做,杨骁更是薄有微言,可是纵然老大不愿,还是唯命是从地退到一旁,盖因他仅是杨啸之子,杨啸也仅是天下总教,地位虽然不低,却也未能盖过白鸣堂主——白喃珏!
杨骁在乖乖退到一旁时不由低声自言自语怨道:“啐!他开或是我开,又有什么分别?最后还不是一样的——开?”
杨骁的声音尽管微不可闻,惟还是给厚藏听见,厚藏温然一笑,道:“杨骁,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可知道,若柜内真的藏着那条血红人影,而这条血红人影亦有反抗能力的话,只要门一开,他便会向开柜的人动手,白师弟叫我们退过一旁,只是为防万一。若真的有血红人影冲出来,以他功力,当然还可挡他,不会让他逃脱,亦不会伤及旁人,但若开柜的人是你的话……”
厚藏纵然说得婉转,惟其意思,仍是在说出白喃珏恐防杨骁力有不逮……
杨骁只感又羞又恼,但又不敢对白喃珏怎样,只是,厚藏所说的,仅是厚藏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而已,白喃珏根本没有表示什么!他突然要由他开的动机,众人还是无法肯定!
然而,白喃珏无论因何动机,对古云来说都无分别,白喃珏还不是一样要开柜?只要柜门一开,内里的沈七君必会无所遁形,古云不怕自己被降罪至死,他只怕看见莫予在发现他真的在瞒着他时的失望表情……
可是,一切已不容古云再阻挠,此时厚藏、杨啸甚至莫予亦已站到一旁,而白喃珏那冷而稳定的双手,亦已碰着了那木柜的门……
完了!真的完了!古云的一颗心直向下沉,直向下沉!
柜内的沈七君早已伤疲乏力,门一开启他便会束手就擒,而杨啸杨骁父子亦终会得偿所愿,揭破古云,根本不会再有奇迹出现!
一切一切,包括莫予对他的期望,亦将会完了!
就在此即将结束的一刻,古云的一颗心狂跳不休,掌心更不停在狂冒冷汗,同一时间那两扇破旧的柜门在白喃珏手下亦蓦地传出“轧”的一声……
开启了!
柜门终于被白喃珏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