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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可怜

霸武 秦唯歆 3397 2021-05-02 13:02

  天色渐沉,暮色渐浓,漫漫长夜犹如一只居心叵测的妖精,终于降临在绝世城之内。

  绝世城内,除了城的正中央建有城主幕容不败美轮美奂的府第,“绝世府”外,其余那些接近数百亩的土地,尽是布满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十中有七住着幕容不败的徒众,而其余之三,却住着不少平民,俨如一个大镇一般。

  此时已是晚饭的时候,大部分城民早已回家吃饭去,当然也有不少人喜欢上城中最旺最热闹的馆子,所以绝世城内的夜市亦颇为热闹。

  不单吃喝玩乐的馆子,就连横街窄巷,也充斥着不少摆卖油炸小食的商贩,还有人在卖唱呢!

  就在人潮熙来攘往之际,就在那影影绰绰之间,当中,仿佛也有一条头戴草笠的人影……是他——莫予!

  原来莫予自以他惊人的速度掠过那群守门侍卫后,为了要先了妥城中形势,便买来草笠,继而在街中惝徉。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绝世城这个地方,他想不到绝世城犹如一个大镇一般,住着形形色色、不同阶级的人。

  是的!这个城的阶级观念十分严重,莫予仅漫踱一会已经发觉,坐在馆子里吃馆的,原来全都是身披绝世城侍卫服饰的彪形汉子,极其量,也只有一些来不及离城的富有商旅在进膳或歇息;显而易见,绝世城内贫富悬殊,富的,当然是幕容不败的一兵一卒;贫的,就是那些草民,他们连上馆子的银两也没有,只好在街头流连,难怪有人在街头卖唱,以娱一众贫穷知音。

  当然,已沦为街头卖唱的,其穷困的程度,更非想像可及了。

  卖唱的仍在卖唱,不过不单在唱,且还有琵琶伴奏。莫予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望去,只见在街中暗角,有一个披着粗布青衣初裙的妙龄女子,正在独抱琵琶浅唱;那个街角实在暗,莫予一时间也瞧不清她是何生模样。

  但听那妙龄女子所唱的,竟是一阙异常哀怨的乐曲;歌的内容,却是关于一个豪气干云的人:

  “想那关朗情重,桃园结义,义盖云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却不解奴家心意?

  仗义他去。

  独余奴家空帏冷守?

  泪眼连连……”歌声如泣如诉,声声反问,宛如一个深爱关羽的绝色红颜。本爱他英雄重义,惟重义男人的最后下场大部不免慷慨赴死,在她心底深处,又舍不得从此与他阴阳永隔,一颗芳心异常复杂。异常复杂,正因复杂,所以这曲子才会听来如此哀怨缠绵……莫予没料到一代武圣关羽,在民间居然会有这样一段痴缠的恋情;这首曲子究竟是谁所谱所写,曲中的女主角,又是那位绝色佳人?

  一曲既罢,例必到了“货银两讫”之声,群众终于一哄而散;莫予因站在数丈之外,一时间未及掏银捐赡;他定皇一望地面,只见原来仅得两个铜板,人情,未免太冷了一些吧?

  当然不是!只因为适才围观的人本身也穷得可以,自身难保,能够有人丢下两个铜板,已是非常难得……人潮散尽,那妙龄女子凝眸注视着地上那两铜板,静静的。似乎并没抱怨,更似极为体谅,她只是俯身将它们捡起……这就是穷等人家的生涯了!

  古人陶渊明曾矢言“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一时引为清高之人朗朗上口的名句,但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只要有六斗米,我便折腰向乡里小儿”……然而,穷等人家又岂会如此清高?当一个人的家里有子女成群等候哺育的话,他自己纵能清高,子女的肚子却难清高……就在女郎把铜板捡起刹那,倏地,她顿住了,她像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原来,此刻在那幽暗的街角,还有一个老弱的丐妇在瑟缩着,看来已倦得睡着了,在她用以行乞的破钵内,竟连一个铜板也没有,真是可怜……那女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个铜板,又看了看那老妇的被钵,猝地竟然毫不踌躇,便把自己辛苦赚来的两个铜板轻轻放到老丐妇的破钵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轻,不知是怕惊醒了她,还是不想给人知道自己所干的事?

  只是这一切一切,却给仍站在数丈外的莫予远远看在眼里,他心中忽地怦然一动!

  啊!好一个卖唱姑娘!她把自己仅有的铜板给了别人,还不想给人发觉,这种情操,倒真难得!

  两个铜板仅能买一碗粗面,如今,她吃粗面的惟一机会也自行放弃了……她想必也身无一文了吧?否则又怎会沦为卖唱?那她今夜又将如何熬过?

  一念至此,莫予陡地探手入怀……那女郎一直垂着头,正欲提起琵琶急急离去,岂料却见一双脚站在自己跟前,还有一双异常稳定的手,把一锭银子送到她的眼前,更有一个非常平和的男子声音道:“姑娘,适才在下陶醉于你歌声之下,一时忘了掏银相赠,这里是在下一点小小心意……”声音的主人当然便是莫予。

  那女郎先是一愣,也许是料不到居然会有男子如此慷慨,以银相助她的困境;可是出奇地,她竟没有伸手去接,而且一颗头依旧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莫予始终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只是温柔的道:“适才实己曲终人散,小女子此刻已专用衰力竭,无唱可卖;这位大哥厚意,我实在愧不敢当;何不把这锭银子给那边的年老丐妇,也许,她比我较为需要这些……”原来她所记挂的,还是那名老弱丐妇;莫予闻言鼻子不禁一酸,苦笑一下,便向那名老妇步去,再轻轻把银子放到其破钵之内,老妇仍是睡得很沉,犹不知情……然而,放下一锭,又有另一锭银子送到那女郎跟前,但听莫予劝道:“姑娘,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一心想角姑娘困境,别无他意,希望姑娘笑纳。”

  女郎身子一震,似乎亦为莫予这份死缠不休的热心有所感动,她不知是因为不便再行婉拒,抑是为了其它原因,她终于把那锭银子轻轻接过了,道:“那……唯有多谢这位大哥了,是了!请问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莫予本来想胡乱说个名字便算了,不想此行过于张扬;但见这女郎是性情中人,心想须以诚相交,于是便毫不避讳,直言道:“在下莫予。”

  “好名字,听来像是一阵清风似的……”

  莫予一时好奇,也问:“是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郎又是一愣,像在踌躇着应否报上自己的名字,但见莫予一片助人以诚,似乎也想瞧瞧这个热心的陌生男子到底是怎生模样,遂不禁徐徐把头翘起,轻轻一瞥莫予,更说出一个将会纠缠莫予一生一世的名字:“我唤作……”

  “心!”

  心?

  莫予当场呆住了,他呆住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看清楚这女郎的一张脸!

  无论一个女子长得是美是丑,相信都不会令莫予如此呆然失态,但如今眼前这名女子的脸,却是一个——遗憾!

  只见这名女子年约十六,唇红齿白,长得十分清秀端庄,一双眼睛更蕴含一种如心如幻的醉人情意,宛如她的名字一样……然而这样美丽的脸,却有一条异常瞩目的鲜红血痕,由她的左边发端,一直贯穿眉目,直抵她的左颚,恍如一道刀痕……若再瞧真一点,这条血痕原来并非疤痕,而是一条类似胎记的红印,可见是天生的……真是一个遗憾中的遗憾!

  莫予不由得也暗暗为这个女孩惋惜,她本来是一个可以很完美的女孩……

  那个唤作“心”的女子也是呆住了!或许,是因为她也料不到眼前的男子不单拥有一颗仁心,还有一张皇情异常柔和的脸:世间,已很少男人能像莫予那样,拥有一张令人看来异常舒服、飘逸平和、不沾尘色的脸……可是,莫予眼内虽无厌恶之色,惟那丝惋惜与遗憾,她似乎已经发觉了,她强颜挤出一丝笑意,问:“莫……大哥,我的脸……吓怕了你?”

  原来,她的脸不仅令莫予感到遗憾,相信也令她十多年的生命感到非常遗憾……

  莫予慌忙解释:“不!心……姑娘,你的脸并没……什么;你……你有一双很好……的眼睛……”这句倒是真话!莫予确是觉得她的眼神看来十分善良,否则也不会罔顾自己而先帮助那个年老丐妇;这个年代,“善良”两个字,已快变成历史文物……

  她却在苦笑:“是吗?可惜我脸上的红痕,由小至大,已是所有人的笑柄。”

  她一边说一边已拾起地上的琵琶,接着向莫予轻轻一揖,续道:“聂大哥,实在多谢你一番美意。只是夜已渐深,我一个女儿家不便在此过于久留,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很高兴与你短短一聚,有缘再见……”说着已抱着琵琶转身举步而去。

  心……姑娘……

  心般步进一条暗街之中,冉冉消失。

  心,既在黑暗的街角出现,当然,亦会在黑暗的街角消失。

  “心……”莫予犹在不知所措地仁立街中,仿佛这个“心”字,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恍如前世积累下来的深刻感觉,叫他一时间不知自己在于着什么,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唯是,他那会想到,他的一生之中,不仅在此时此地遇上这个令他遗憾的“心”,还会在以后的日子,遇上另外两个令他无法遗忘的“心”?

  别了那位“心姑娘”,莫予便往附近的馆子先吃了一顿,目的除为里腹,也为了欲向店小二打听,究竟那座“关圣庙”在绝世城内何处何方?

  然而,当他用罢晚膳,正想结账及向丫小二打听之际,蓦地他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这股感觉是——高手的杀气!

  而且还是一股极度无敌的高手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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