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和小洗依然昏昏沉沉的睡在莫予身料,莫予瞟见自己的左臂与小洗的双臂早已缝满粗线,不由问:“心姑娘,他兄妹俩已经没事了?”心浅浅一笑,答:“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且也是醒过来的时候。”“不过小羊虽已可下床,小洗却还要在床上多躺五天。”她说着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碗稀粥,递给莫予道:“莫大哥,要不要喝碗稀粥?”哦,莫予不虞她一大清早起来便已煮下粥品,虽然并不感饿,惟盛情难却,遂一手接过,把粥一口而尽,殊不知人口之物居然非常可口,不禁脱口一赞:“心姑娘,你煮的粥很不错啊!”
不错!这碗粥不但不错,更令莫予忆起当年其父莫北南,也曾为他与母亲煮过无数美味的粥,可惜如今那些粥与那个曾是一代刀客的人早已不在,真是可惜……莫予道:“是了。心姑娘,要你抽空照顾我们,可不知会否有碍你的生计?”
心嫣然一笑:“莫大哥言重了!你救了小洗兄妹回来,我要多谢你还来不及;更何况,我也是在夜里才会到市集卖唱,平素大多留在家里等待病人上门。”
“请恕在下冒昧。心姑娘,其实你既是大夫,又为何会到市集卖唱?这样做,不觉太委屈自己?”
“怎会?莫大哥,卖唱其实才是我的真正喜好!”女孩子如非为势所逼,怎会“抛头露面”?若这句话是出于其他女孩口中,可能有点虚伪;不过出于心的口中,却是一句千真万确的话。
她虽是大夫,但却不以大夫的身份来赚取生计,更在替低下城民诊症时赠医施药;然而她的生计,也并非来自卖唱,她自有她的财富来源:她卖唱,只为一个原因。
她由小至大都听着她的“姆姆”重复述说一个故事,一个令她非常感动的故事;她很想绝世城中的城民知道这个故事,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最有效的途径——她决定把它唱出来。
心这个答复倒真令莫予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聊下去;就在此时,忽闻两声“嘻嘻哈哈”的鬼马笑声,莫予与心心觉有异连忙齐齐回首一望。
只见小洗与小羊原来早已醒了,兄妹俩一直在窥听二人对话;听至这里终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小洗虽然虚弱,犹模仿着莫予温文的语气道:“心姑娘,你煮的粥很不错啊!”小羊也学着心的口吻,怪里怪气的唱和:“莫大哥言重了!你救了小洗兄妹回来,我要多谢你还来不及。”
小洗索性压低嗓子,天马行空大作一番:“既然你要多谢我,那不如嫁给我吧!”小羊更是人细鬼大,拍掌附和:“太好哪!那我们快快成亲吧!我很怕……自己……嫁……不去……啊……”说到这里,两个小鬼头又再忍俊不禁,“嘻嘻”的大笑起来,小洗还笑至眼泪直流,道:“师父、姐姐!你俩真是世外高人啊!说话这样‘文绉绉’的,我们可真……熬不住……啊……”话未悦完,又与小羊一起哄笑,真害怕他的伤口会笑至裂开。
给两个小孩这样出言一弄,莫予与心的脸登时如遭火烧一般。
双方都不敢瞧对方的眼睛,心更是娇羞无限,道:“你两只小鬼剔再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很饿,我……这就给你们端两碗粥来!”说着已急急的跑出房外,不敢回首再看莫予的眼睛。
不过她还是再有机会看见莫予的眼睛。
就在小洗兄妹吃罢稀粥,复再沉沉睡过去后,心遂往厨中抓了一把谷,便到后园喂饲那里的三数头白鸽。
她把谷撒到地上,鸽儿们便一拥而上,急相啄食。
当飞禽走兽其实也挺不错,每天睡了又吃,吃了又睡,尽情尽性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尤愁顾虑,没有烦恼。
人便不同了!人太复杂,大多感情纠纷,情仇恨怨,有部分人更太贪名求利,于是更多烦恼。
心撒罢手上的谷,不期然以手轻抚着正在忙于啄食的鸽儿;那些白鸽看来亦不怕她,任其抚弄,犹如她是他们的同类一样。
斗地,一个令她“惊心动魄”的声音在她身边说道:“心姑娘,你似乎十分喜爱动物。”“这些白鸽也似乎十分喜欢你。”心一颗心怦然一跳,差点便要跳了出来;她并非因他突如其来的说话而心跳,而是因为他已在她身后三尺,他和她已如斯接近她甚至可以自己深不可测的功力听出他有多近。
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只是仍佯装在抚着白鸽,悠然答:“莫大哥,你为何这样快便下床了?多躺两天对你有益。”莫予温然笑道:“可是不知何故,我总觉自己并没损失两成功力似的,好像还比之前更精皇……”嘿!他当然井没有损失两成功力,因为已有两个人代替他!
心闻言身子一震,随即岔开话题:“既是如此,那莫大哥将要留在本城多久?”“还没想过!我看大概是十五至三十天。”莫予说到这里,不禁记起一件事:“心姑娘,我曾应承当小洗师父,不知在这段期间,我可否时常前来教他武功?”心一笑,依旧背着他,道:“为何不可,莫大哥,我们随时都欢迎你。我相信小洗他们也很想再见你的!”她边说边笑,霍地,她手中正抚着那头白鸽不知何故,竟向她“吱吱喳喳”的叫个不休,心登时点了点头,把手缩回。
莫予看在眼里,奇道:“心姑娘,不知是否在下的错觉;那头白鸽,适才似乎在向你说话……”心井没有掩饰,湿柔地答:“不错,它适才在骂我,抚它的手太用力了。”莫予一愣,问:“什么?你……能听懂雀鸟的说话?”心终于回首一瞥莫予,答:“不!我并非真的听懂它们的说话,而是我可以感觉它们的意思。”“我不明白。”心笑着解释:“由小至大,不知因何缘故,也许是天生的吧!每次当我以手触摸任何人或动物时,都可以用心感觉他们在想些什么。这种能力在我愈大时愈强烈;只有睡着的人和动物,我才无法感觉他们在想什么……”哦?想不到她居然有此异能?可是何足为奇?九州向来地灵人杰,千百年来奇人异士辈出,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眼前这个心,不但懂唱,还懂人和动物的心思,或许,这正是老天爷为她面上那条遗憾的红痕而对她所作的补偿。
此刻,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心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在说话之间又不期然与莫予的目光接触;她不知何解会如此羞着的眼睛,慌惶又弯下腰,假装安抚着鸽群,其实是在安抚着自己那颗怦然跳动的心。
轻抚鸽儿,只为让自己多做点功夫,忙忙碌碌的,不须与他四目交投!
莫予也感到气氛之尴尬,连忙干咳一声,袍拳一揖道:“心姑娘,莫予已打扰多时,实在也应告辞了。明天我才再来看看小洗兄妹的伤势,希望不会打扰你们,后会有期。”“那……好吧!莫大哥也要好自休息,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这句给世人说了千遍万遍的话会否正是他俩私下的心声?
心的声音竟有点落寞,像是全因为他说要走,而且她还同时徐徐回首一瞥,可惜,她太慢了,莫予已步出破落的庭园,直向大门走去,她只能目送他修长飘逸的背影。
一只白鸽速地落到她的指头上,又在“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她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说话,粉靥当场通红,低声对鸽儿说:“什么?你们也认为……我很衬……他?”声音之中竟还暗暗带着点滴惊喜。
“我……怎配得起他?连你们雀鸟们竟然也爱说笑……”心虽在笑骂,惟一颗芳心,想必早已飘到门外,那个‘他’的身边了……
惟就在她怅然若失的同时,一个冷硬的老妇声音突在她身后响起,道:“对了!你怎配得起他?他实在是一个外在内在都很完美的男人……”
“完美的东西只可供人欣赏,谁都不配得到他!”
“姆姆?心井没有讶异于她的皇出鬼没,她只是为自己的话给她听见而心慌。”
“虽然忠言逆耳,但你要好好的记着姆姆这句话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并非高贵情操、伟大爱情、无边智慧或旷世才华;这些所谓外在美与内在美,到了最后最后,全都不过沦为黄泥下的一摊血污幻影;一切都无法留下,只有一个字才会千古长存,那就是——”
“义!”
莫予对心但言要留在绝世城约十五至三十天,其实也是一句真话。
只因为他对“绝世之恋”依旧渺无头绪,他还需要时间找出线索。
犹记得,他潜进绝世城的第二个清晨,也即是他遇见小洗兄妹之前,曾把一张字条卷成条状,捆在绝世城市集内其中一棵松树之上;这本来是他们帝天盟的探子互通情报的方法;他们把字条捆在市集上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便会有人收集情报,也会有人发放情报故莫予甫离心的居所,便立即赶往市集,回去那棵他曾捆上字的松树上,方才发觉,他所写的字条已被取走;然而,那些探子为何没有留下字条回复、交待?
他很机警,即时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