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魔王主人当时所创的“他生渡”,除了包含一种把死者的精神贯进垂死者的内家摄魂大法外,还包含另一套外家的疗伤功夫;只要不是断废超逾半个时辰的骨工皮肉,都可以他生渡的特殊内力驳回,目的当然是望能把垂死者的躯体保持完整无缺,以让贯进的死人精神,能公更灵活运用这具驱体。
既然眼前的佛极刚经历驳骨之法,而把一条血淋淋的臂膀接驳,岂非是说,此刻其精神所占用的躯体,已经不再是之前他所有的躯体,而是一具新的躯体?
佛极瞧见魔王主人如斯骇异,不由乐上心头,继续以那苍老汉子的声音狡笑:
“猜对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会猜到,便是我如今这具驱体到底属谁?”
是了!这具躯体的声音既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只怕这具躯体的真面目,也是一个老人;魔王主人与白喃珏齐齐纳闷,佛极何以千挑万选,偏要换上一个老人的躯体?纵命名身负盖世神功,却用在一个老人的躯体之上,一定会大打折扣,佛极如此选择,一定有特别因由!
果然!佛极也不待魔王主人出言相问,已逞自道:“你俩也不用猜了!就让老子大方一些,给你们看个一清二楚,老子这具新的躯体到底是谁吧!”
一语至此,佛极登时以那条驳上去的左臂,使劲往其脸上揩抹,一抹之下,他脸上的油彩登时给其劲力溶化,纷纷甩脱下来;就在佛极脸上的油彩悉被去掉刹那,魔王主人陡地高呼一声,白喃珏及妖婆却不明白魔王主人何以惊呼,因为佛极这具新躯体的脸,对他俩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而已。
然而,这个面孔对魔王主人来说,却一点都不陌生;这个面孔。
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因为这个面孔,正是她最忠的仆人魔王。
五十多年来一直苦苦在迷茫人海寻找的——
仇人!
紫衣老人!
“是……你?”
“魔王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着你,想不到踏破铁鞋,你,居然会与佛极的精神——融为一道?”
这个身披佛极衣衫的紫衣老人,不!应该说,既是佛极又是紫衣老人的紫衣老大邪恶一笑,答:“不错!我也势难料到,老夫尾随阴阳、青荷来至嵩山之后,居然会有此奇运!佛极那厮当初知道我是魔王的仇人后,他为要令魔王痛苦,故不惜以他生渡把其精神及功力贯进我体内,且还把他的左臂割下,驳在我的断臂之处上,企图以他功力保护我免遭魔王杀害,他要她饱尝眼见仇人在前,而始终无法可以报仇的撤骨之痛。”
“可惜,佛极也太小觑老夫的回元血手了!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完全驾驭我这具躯体,谁知,老夫回元血手的功力并非他所熟悉,初时,他还可以把我的心志操控,然而宜至他吸掉你四成大天自在而逸走之时,他的体内豁然多添了一股如斯澎湃的力量,一时之间再难自控,我的心志,便乘机在体内再度复苏,硬生生把佛极精神压下去,如今,他的精神已在老夫体内一蹶不振,老夫,已完全依自己的主意而行事!”
原来,适才一直与魔王主人对峙的,已经是变回自己的紫衣老大,然而白喃珏听至这里,一直极度沉默的他遂地道:
“你说——”
“你尾随我们前来。”
“你,何以——”
“要尾随我们?”
装衣老人嘿嘿奸笑,答:“白小子!你也实在太不济了!如今竟弄至动弹不得的地步。好吧!就让老夫告诉你,我尾随你们的原因吧!”
紫衣老大说罢瞅着白喃珏,又一瞄魔王主人,似有一件极度骇人听闻的事要宣布,他道:“其实,老夫尾随你们,是受一个人的委托。”
“谁?”白喃珏冷冷的问。
紫衣老大诡谲一笑,一字一字地答:
“一个你也相当熟悉的人……”
“帝九天!”
“我的……”
“亲生儿子!”
隆!
亲生儿子四字,简直就像是一道雷霆重击,听者“披靡”!
魔王主人呆住了!妖婆也呆住了!然而最目瞪口呆的,还是白喃珏!
眼前这个曾灭绝魔王一家的紫衣老大,没料到会是帝九天的亲生父亲!他和其子帝九天,为何总是喜欢灭人家门,结下无数仇家?
想不到白喃珏与魔王这一对男女杀神,他俩的仇人,竟然又会是一对父子!世事居然会如此巧合!
魔王主人至此方才恍然大悟,道:“本座总算明白了!难怪魔王这些年来寻你不获,原来,你一直躲在帝天盟?”
紫衣老大面露得意之色,答:“猜对了!自从当年你断我一臂,以及杀掉我们‘正中七侠’的其中六雄后,我心忖你实大利害;为避予头,便刻意觅地匿藏起来。直至我子帝九天要在江湖立足打天下,成立威震武林的帝天盟,我亦一直在天下第一楼的暗室之内,与他一起运筹帷幄,吞帮灭派于千里之外!”
“我这样匿藏起来,一来是不想再遇上你,免得你会为魔王一家与我算账;二来,是因为我子帝九天成立帝天盟时,也曾杀戮大多名门正派;我们‘正中七侠’的英名于今时今日虽已淹没,惟亦不想被以江湖人鲜血建成的帝天盟,有亏我们七雄英名,故此我一直蛰伏幕后,暗助我子帝九天,于江湖扬名立万……”
原来前因后果都在江湖里,帝天盟里!白喃珏心中忽地升起一个想法;既然紫衣老大是帝九天的爹,帝九天既是他的师父,那,紫衣老大岂非是白喃珏的——师公?
然而无论师父、师公与否,这些称呼对白喃珏来说,都无多大意义!若佛极是元经元道,那白喃珏便是——离经叛道!
他绝对会弑师!
更何况仅是一个师公!
紫衣老大凝目瞄着白喃珏,似亦察觉白喃珏眼中的厉意,但听:
他凝重的道:“你,似乎并不尊敬我;你,眼中有杀意!”
白喃珏冷冷一扫紫衣老大,以冰雪一般的语气道:“我——”
“从不尊敬任何狗奴!”
这句话说得相当严重!紫衣老大当场变色,由红变青,他已铁青着脸,但还是奸狡地笑:
“好得很!原来我儿的第二弟子——白喃珏,已站到魔的一边去了?呵呵!也好!反正我儿帝九天曾对我说,你和莫予虽然是人材中的人材,但毕竟资质太高,终究也会成为我两父子的心腹大患,既然你并不尊重我这个师公,今日就干脆把你——一并干掉!”
白喃珏心中暗暗中楞,他没料到,帝九天原来已在防范他,看来,这次他若有幸能再回到帝天盟,一定需格外小心了。
乍闻紫衣老大“一并于掉”四字,魔王主人此时却速地冷笑道:“哼哼,一并干掉?紫衣畜生!你只是吸摄了本座的四成大天自在,即使你已拥有佛极元经元道以及你自身的回元血手,但你认为,你有必胜的把握对付本座?”
紫衣老大间言只是阴笑,答:“本来没有!不过,如今已经有了。”
“必胜的把握,如今就在老夫手上!”
语毕,他抓着青荷咽喉的手霍地收紧,他所说的必胜把握,原来便是——
青荷!
魔王主人和步谅云俱是一惊,负伤的妖婆更是“啊”的高呼一声;只见魔王主人面色于一沉,徐徐问:“畜生!你想怎样?”
紫衣老大的目光闪过一丝浓烈杀意,答:“当今之世,道消魔长,老夫虽是过去的‘正中七侠’;但对于你们这些鄙贱的‘魔’类,还是不得不动手清除不可!”
魔王主人讪笑: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别忘记,当年你参与追魔,甚至灭人一家,也仅是为了闪闪生辉的银两!”
紫衣老大狡辩道:“我承认当年我确是为贪财而杀人,但谁叫魔王等人是魔教余孽?老夫灭他全家,正道各派还巴不得夸奖我呢!可是,你们这些魔便不同了……”
“坦白说,老夫也很欣赏你区区一个女流,甘愿力求众生平等而牺牲自己的心,只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人间所行的人间道,是谁有财富、实力,谁便可受千人敬万人拜!即使是我子帝九天和我,也一直在追求统一江湖、独揽众生生杀大权的心想;这个世上根本例没有公理;所谓公理,都是正道之人作出来哄骗人心的甜言蜜语;公理……”
“永远站在最强者的一边!”
是吗?世上真的已无公理?白喃珏听罢却不以为然。
尽管他也不大赞同部分自以为正人君子的人所订下的公理,惟他深信,人的心坎深处,必然仍存在一点不能解释、自我反省的公理!
魔王主人间言却道:“公理永远站在最强者的一边?然则……”
“你认为自己是——最强者?”
“本来不是!不过即将会是了!老夫如今已可感到,适才吸掉你的四成大天自在,已在我们言谈之间完全融合我体内的力量,我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你的魔极大天自在了,嘿嘿……”
魔王主人道:“你认为,你的四成真的可胜我的六成?”
紫衣老大答:“本来也不能!只是,你认为自己还可拥有六成大天自在么?”
说着,他紧抓青荷咽喉的爪更呈收紧,青荷的咽喉已给抓至渗血,紫衣老大冷血地续道:“只要人五指一紧,这个可怜兮兮的青荷便立即气绝丧命,魔王寄存于其体内的精神亦会烟消云散,永不翻身,还有,她口中如今所含的那颗可解‘一千来世之咒’的悟道源种,亦会给老夫的指劲轰碎,你若不想青荷、魔王从此消失,屯及那逾千之鬼有家难归的话,便立即给老夫——”
“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
白喃珏与妖婆当场一愕!想不到紫衣老大如此卑鄙,不错!
只要魔王主人自废武,那紫衣老大身负那四成大天自在,想怕已可真正天下无敌,成为最强皇者;然而,魔王主人赞练毕生的百年道行,又怎可以……丧于一朝?
可是,看魔王主人此刻的表情,她,似乎真的在慎重考虑:
“主……人,不要!你若……自废武功,这世上……便没有人能克制……这畜生了,你……千……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