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在哭!叶在哭!地在哭!
万事万物在哭!
英名与勿上这霹雳火拼,直叫天地色变,皇号鬼哭!
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地面,以及万事万物,也不知是给二人所散发的剑劲所划,抑或难以负荷旁观这惊心一战的逼力,尽皆崭露无数裂痕,恍如无数滴血泪!
甚至二人所使的天侠剑,也在哭!
因为它们尽皆不想看这场令人惨不忍睹之战!它们不想看见这双不应决战的好兄弟骨肉相残!不忍见二人当中一个的心,会被剑贯穿而过!
可是它们全都又无奈的明白,今夜此战,若不能有一个可怜的战败者,另一人便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第一人!天下第一的英名,必须打败一个人方能诞生!
就在万树万叶万物甚至于天地都恍如为此战而哭的同时,二人首度霹雳硬碰的第一招,亦陡地完毕!
但听“铮”然一声刺耳清响,万点剑花与万道剑光在弹指之间突然消失无踪,满天绚丽灿烂消失无形!两柄旷世的天侠剑,已然重重飞插在君府门外!
两剑,同样染血!
不但天侠剑染血,就连本来执剑相斗、在同一时间随剑站到地面的英名与英名,亦同样染血!
二人此际的衣衫上都各自划下一道淌血口子,显而易见,适才足可吞天食地的一招,双方都占不着任何便宜,双方——平手!
然而“平手”,这是一个多么令英名失望的语词!他绝不要“平手”!既然已开始战,便必须看见其二弟能真的打败他,他方才死心!
他紧紧盯着勿上,肆无忌惮冷笑:“勿上!你真的令我君英名相当失望!你在这三年内的艰苦奋斗,就只习得这丁点儿的微末道行?以你这丁点儿的道行,与我平手尚可,又怎么有实力打败我?夺我手上条约?救众生于水火?”
勿上却凛然的看着英名,答:“大哥,撒手吧!”
“趁如今还未愈陷愈深,也许你撒手不干,将条约交回皇上,还有转圜余地!”
英名闻言,当场更是怒火中烧,他遽然高声痛骂:“勿上!由我娘君夫人临危托付那日开始,我君英名已苦等了整整八年!终于等至可以逼你成为英名的今天,你却还在决战之中劝我撒手不干?回头是岸?”
“不!就让我郑重的告诉你!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娘亲君夫人!你娘英娘!甚至一切一切的恩义与回忆,都已无法回头!今日所有人的牺牲,都必须偿得代价!”
“你以为皇帝会因我撒手而放过我吗?那昏君怎会忘记我胁逼他签下条约的耻辱?也许他正统率千军万马来了!”
英名一面心痛狂骂,一面又“铮”然抽起自己那柄飞插在地上的天侠剑,双目战意更达致无限顶峰,他大义凛然的道:“勿上!我知道适才那一招,你还是未尽全力!你还是在对我这个大哥念念不忘!但战场无父子!我俩今日既已上了战场,便必须尽自己每分实力竭诚一战!这才是对自己对手的最大尊重!否则,你故意退让,便是在侮辱我!你以为以我实力,真的需要你让?我——呸!”
怒叱声中,英名紧握天侠剑的手,赫然开始变得一片赤红;这片赤红,竟不断自其手闪电向其身体其他部位散去,倏忽之间,就连他的脸亦变得赤红如血……
勿上一见,当下已知他的大哥在干些什么,本已定如渊岳的他霎时面色一变,极度异的道:“大哥!”
“你……”
“你在以旁门左道的方法,逼自己的剑气逾越极限?”
“废话!”英名反驳:“什么旁门左道?能够将最强的功力提升至无法再上的强中之强,才是必胜的最佳战略!”
“勿上!我已没有此等耐性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方才分出胜负!反正再久战下去亦无意义!廿载恩义一招了!就让我们乾脆以……”
“一招泯恩仇!”
说话之间,英名的整个躯体,已赤红得如一团烈火。他如同一柄烧得火红、不得不发的剑;勿上也曾听过,无涯剑道之中有一些“邪诀”,便是在战前先封锁自己体内数个要穴,将体内的剑气锁在此等要穴之间酝酿;当在决战之际便催动全身剑气,硬生生将这些酝酿多时的剑气冲破自行封闭的数个大穴,由于剑气由小穴道冲出整个躯体,便如同洪水自堤坝的小缺口内缺堤而出,这种剑气之强会如山洪暴发,更会逾越使用者向来习剑的本份,一发不可收拾!
但有利有弊!酝酿的剑气自小穴冲出固能强如山洪暴发,惟亦会同时冲伤了那数个大穴,得不偿失,故习剑之人极少会于作战中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只是勿上万料不到,英名为要不与勿上平手,为要激发勿上全力以赴与自己作最后的一招豪情对决,他不惜自伤己身也要将功力超越本身极限,他这样做值得吗?
也许,只有英名才认为为了自己的二弟,他无论怎样自伤己身,亦绝对值得!
赫见英名的人与剑已遽然拔地而起,跃上半空,他狂嚎:“勿上!”
“我君英名是当世强者!绝不会轻易输给你!”
“你一是让我光荣败亡在你剑下!一是让我死在那狗皇帝将会杀至的千军万马手上!”
“勿上!使出你真正的全部实力吧!我君英名即使要败,也要有一个强者应有最崇高的——战败!”
什么是强者最崇高的战败?勿上当然明白,那就是在决战之中,自己对手倾尽全力与自己豪情一战,战得公平,战得崇高,即使是败,也还是败得崇高!
眼看英名为要逼自己全力与其最后一招比拼,而不惜以旁门左道催动得肌血欲裂,勿上心知他若再留一分力,便是不尊重他的大哥,更侮辱了他及他的天侠剑,他亦再不犹疑,一手拔出地上自己的那柄天侠剑,豪情的道:“好!大哥!”
“我勿上敬你是柄剑中真汉子!”
“你若要败,今日我就给你一个最崇高的——”
“败!”
语声方歇,勿上与他的天侠剑,同时与英名一样拔地跃上半空,英名在半空见状狂笑:“好!力拔山兮气盖世!天不生英名,万古如长夜!好一柄将要震慑万世寂寞长空的英名皇剑!你终于给我逼出神剑的气概来了!”
“那就让我们本来千招难了的恩义,一招了断!”
“我君英名今生的好二弟勿上!”
“看!”
“剑!”
剑字乍出,英名的天侠剑已再度全力劈出,一劈,又是数以万计的剑光,但这数以万计的剑光并非再次如上一剑般铺天盖地劈出,而是数以万计的剑光赫然聚为一道巨大无比的天侠剑光!仿佛数以万计的剑光为了凝聚这毁天灭地的雷霆!早已准备——杀身成仁!
不错!英名这超越其皇者剑道极限的最后一剑,正是其杀情剑的——杀身成仁!
不惜自伤己身,逾越本份,也要以一战成全勿上,英名这一剑,亦实在足可称为杀身成仁!
但英名来势虽天地难敌,勿上犹是不慌不忙;赫见他双目精光四射,手中的天侠剑亦陡地贯满其全身功力暴然一劈,一劈之下,竟是其自创的莫名剑法最简单的一式——
一剑成名!
英名已逾越极限重剑出击,他为何仅以简单一剑应战?难道他犹想相让英名?
不!到了此时此刻,他亦明白全力以赴,方是对其大哥的最大报答!所以他才会用最简单的一剑!
因为最简单的一剑,才可更直截了当将他贯满剑上的无敌剑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果然!就在勿上“一剑成名”乍出之际,一股仿佛史上暂时无人能达到的剑气,立化为一柄巨大的天侠剑气猛然发出,剑气万丈,随即迎上英名“杀身成仁”所迸出的巨大剑气!
霎时飞沙走石,惊叶遮天,就在两大旷世剑气将碰未碰之际,相互所生的牵动力,更不断将地上万物卷得漫天飞舞;在这漫天飞舞的万物之中,赫然也有适才被英名信手挂在树上、那个勿上送给他作为纪念的胡琴!
这个胡琴不独被卷上半空,且还被卷至……
二人两大将碰未碰的旷世剑气之间!
天!若两大剑气硬碰,这个象征他兄弟俩廿载恩义的古旧胡琴,岂非亦会被轰为粉碎?
英名见状一愣,勿上亦陡地一怔!二人这一怔愣也只在毫发之间!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间,二人均同时下了一个决定!
但见二人雄猛盖世的剑气遽然双双逆转,一个回旋,已然避开了夹在当中的胡琴,显见二人这最后一招纵然盖世无敌,也敌不过代表二人廿载恩义的一个胡琴!
恩深当前,万剑难敌!
而就在二人剑气急回之后,那个阻碍二人交锋的胡琴早已不知被卷至哪,此刻二人的剑气之间再再任何阻碍,两大皇者皇者的剑气终于——正面硬碰!
“轰隆”一声!两大旷古烁今的绝世剑气雷电火拼,登时爆发一声比第一次交战时更震人心弦的巨响!恐怕千里之外的人亦能听见这兄弟火拼的最后一招!接着……
两大旷世剑气所迸发的恐怖杀伤力,赫然已将方圆百丈内本已被逼裂的树、叶、地面、万事万物、甚至二人一起长大的君府,当场震个寸碎!粉碎!
只不知,代表这双难兄难弟千恩万义的那个胡琴,又会否随此两大劲招一起粉碎?
血狂飞!
树木地面既已迸为粉碎,君府亦在二人火拼间沦为颓垣败瓦,试问曾被勿上制住、此刻仍身处君府内无法动弹的冉龙以及曼陀公子等人,纵然不死,又怎么不被此两大绝世强横的反震力震个心脉大乱,鲜血狂飞?这还不止!冉龙等人的穴道,更在他们喷血之时,硬生生被两剑的强横交拼力逼开!
而不单冉龙等人溅血!
就连英名!全身每个部位亦在溅血!血溅如万剑狂飞!如万剑的精元飞散!
缘于勿上这一击虽已倾击全力,却始终未有逾越本身极限!但英名却因逾越极限以致遍体赤红欲裂,这一惊天动地的反震力,更即时令他赤红欲裂的每个部位……
当场迸血!
顷刻之间,本来一身白衣的英名俨如变了一个血箭横飞的血人,令人惨不忍睹!但就在两大剑气交击之后,他却犹像勿上一样于半空中安然落到地上,这足可灭天绝地的难为一战,胜负是否已分?
是的!胜负已经……分了!
但见二人站回地上之后,英名早已鲜血淋漓的脸,仍在绽放一丝狂厉迷的笑意:“哈!哈!痛快……痛快!这才像……样!二弟……你能全力……应战!这才是对……大哥……真真正正……最崇高的……尊重!”
英名说到这里,忽地浑身一软,一个踉跄,“噗”的一声……
他的人已颓然跪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