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英名闻言心忖:他认为另觅地方,只是一种逃避的办法;倘若有一日他比英侠早死,那谁来照顾一个没有气力的废人?也许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也是最为英侠设想的办法,便是……
“凤凰……”英名看着自己满手血腥,以及在自己搀扶下伤得软弱乏力的英侠,猝地若有所悟的沉吟了一声:“凤凰必须重生。”
他的沉吟声轻不可闻,英侠已没有武功在身,一时间竟听不见英名的自言自语,遂问:“大哥,你……适才在……说什么?”
“不!”英名摇首:“我并没说什么!是了!二弟,你给二十多头巨犬咬伤,必须尽快找大夫治理身上的重创,据说狗口最毒,给狗咬过的人可能会像疯犬般发狂致死……”
不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大夫为英侠治好伤势再说!英名说罢,便即时挟着英侠,与小暇一起绝尘而去,仅余下那些为英侠的惊人武功,而仍在目瞪口呆的村民!
只是,当英名一面挟着英侠前行,心中却仍在一面沉沉的想:“也许,当初我与英侠都同样想错了……”
“不平凡的人,始终仍是不平凡的人;纵使武功尽废,他,仍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要勉强我俩甘于平凡,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可惜的事……”
“只是,这个世上,可会真的有方法令失去功力的人再复功力?”
“令死了的凤凰……”
“脱胎重生?”
这个疑问,在英名的心内并没有存在多久;因为,他快要找到了答案!
而他,亦快将遇上一件令他更坚决要凤凰重生的事。
一件人间最惨事……
就在英名与小暇把英侠带往村内唯一的大夫“林大夫”的药庐外之际,只见林大夫药庐之外,赫然又聚集了一大群村妇。
“好可怜呀!”聚集的村负在窃窃私语。
“是呀!那女人一条腿破了,据说眼睛也不大看得见东西,还有时疯癫有时正常,经常嚷着要找儿子;是了!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何又盲又跛?”
“唉!还不又是为了找她的儿子?据说,那女人在年轻时失去了儿子,于是便变得疯疯癫癫,流落天涯万里寻子,可惜遍寻不获,只是她犹不死心,每日皆日以继夜地四处飘零,以泪洗面,最后倦得连其中一条腿也跛了,双目也因经常落泪而半盲……”
这些骨肉离散的故事,在九州个处各县遍地都是,步近林大夫药庐的英侠、英侠及小暇,虽也在为村妇口中所说的这个女人感到惋惜,只是,英侠正遍体鳞伤,瘫软乏力,故英侠也暂时无暇再听下去,当前急务,还是先把英侠送给林大夫医治再说。
谁料当他们三人与那群村妇擦身而过,正要步进林大夫的药庐之际,又听那些村妇在谈论道:“唏!说来说去,我们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要寻找的儿子又姓甚名谁呀?也许我们可替她注意一下呀!”村妇门虽是有点长舌,总算一片热心,毕竟世上还有不少愿意帮助别人的好心人!
“这个……嘛!听说那女人好像唤作……什么娘的,我也不记清楚了!不过她要找的儿子,我却记得他的名字,因为那孩子的名字相当特别,那孩子唤作……”
“勿!”
“英侠!”
勿英侠?勿英侠?勿……英侠?
勿英侠三字如电!如雷!
英名、英侠、小暇三人当场极度震惊!血液凝结!英侠更是全身冒汗,霎时升起一种血浓于水的感觉,他……想不到踏破铁鞋,皇天不负,竟在此时此景,居然会……听见她的消息?那个他一直挂念着、对他极度期望的——她!
小暇已无限吃惊道:“勿……英侠?英侠表哥,那岂非是你……亲生娘亲英娘为你……所起的名字?那个村妇口中……的可怜女人,难道真是你的……?”
其实小暇已不用多说,因英侠已可肯定,这个女人,一定是他失散十六年的慈亲!
英名深知英侠心意,更是不由分说,问那些村妇道:“这位大嫂,请问,你们适才所说的女人如今到底如何?她又住在哪儿?”
那些村民道:“她呀!唉!她很可怜呀!听说她一直万里寻子,前数天才寻至我们这条村子,其时她的腿已半跛,眼睛也哭得半盲了,浑身污脏不堪,且还不知从哪儿害了热病,终于病重昏倒;幸而她恰巧昏倒在林大夫的药庐之前,被林大夫所救;只是,经林大夫为她探脉之后,发觉她原来已重病了至少一个月,已是药石无灵,时日无多;但林大夫本着医者父母心,这数日仍亲自为她煎药;虽然明知她是没得救了,也是尽了人事;谁知,她今午乘林大夫有病人就诊时,偷偷溜走了,想必,她又再次忆子成狂,四处往寻她儿子;她已病入膏肓,林大夫知道她随时会死,很担心她这样一走,益发死得更快,所以便联同我们的官人外出四处寻她,话说回来,他们已去了整个下午仍未回来,恐怕她已凶多吉少了……”
“唉!老天爷也真是!这可怜女人如此疼爱儿子,偏偏却叫她骨肉分离;她的病是没得救了,只希望,她能在临死之前,真的找到她的儿子,见他最后一面便好了。”
那些村妇说着也不禁摇首叹息。
英名、英侠与小暇愈听,三颗心却愈向下沉,渐渐愈沉愈深……
势难料到,英侠与他的生母英娘,总是缘悭一面;他来了,她却又走了,总是聚散无常,无缘重逢,相认。
英侠猝地一把再扶起软弱无力的英侠,淡然的吐出三个字:“我们走。”
“走?”小暇讶然。
“嗯!”英名微应一声,一望英侠,道:“若我们留在这里等那林大夫的消息,谁敢保证他一定可找回她来?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这就自己去找!”
说着,英名已不由分说挟着英侠,与小暇沿着地上那些想必是林大夫等人留下的足印,一直便向前行!
那些村妇都不明白何以英侠刚刚扶着一个满身创伤的人前来,还未就诊,不到半刻又要扶他离开,只有英侠与小暇,方才明白英名的一副古道热肠!
他是一个真正的人,并不是一个像人的人!他从不放弃任何希望!
他知道,纵然英侠的伤还没治好,但他深信英侠一定宁愿把伤搁置,先去寻母!身伤不如心伤!
“大哥……”英侠这一次并没张口言谢,只是在心里暗暗的感激英名,因为他明白,英名对他的深恩,他即使说一生也无法说清。
一切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一切一切,都欲谢已忘言……
可是,既然那林大夫与村夫门已找了老半天,仍找不着英娘回来,英名、英侠与小暇此时才开始找,也是茫无头续。
更何况天色渐黑,英侠还要扶着英侠,三人愈走愈慢,眼前的路亦愈是偏僻,直达荒野,更遑论可寻得英娘的踪影?
只是,世上有些事情,并不能以常理解释,林大夫等人找了老半天找不着,未必表示英侠他们一定找不着,因为,英侠,是英娘的亲生儿子,母子之间,总有一些别人难以明白的微妙联系……
就在三人彷徨无计的刹那,突如其来地,英侠只觉胸口一热,浑身的血脉恍似在奔腾起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侵袭着他……
来了!
真的来了!
那是一种与其十分亲近的感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不期低呼一声:“大哥。”
英名斜眼一瞄他,问:“二弟,你神色看来有点异样,到底是什么事?”
英侠道:“是……她!”
“她?”小暇也道:“英侠表哥,你是说……是你娘亲?”
“嗯。”英侠微微点了点头,惘然的看着远远在他们前方冉冉出现的一个漆黑又偌大的树林,缓缓的道:“我……忽然有一种感觉。”
“我感到,我……娘亲就在……”
“前面这树林之内!”
英娘就在前面这树林之内?
由来母子“切肉不离皮”,英名相信,英侠的预感一定没错,当下道:“好!既然二弟你相信你生母就在这树林之内,那我们今晚即使把这树林彻底翻转,也要令你——骨肉团聚!”
英名说着,忽地紧挟英侠,还一手抱着小暇,双足一点,已豁尽全力带引二人向前方的树林飞驰!
只因为,眼前树林非常巨大,若是仍像刚才一般慢行如蚁,恐怕又会再次失去英娘的踪影!故英名这次是真的动用全身功力,挟着二人飞驰,务求更快搜遍整个树林,今夜,他非要为英侠找回生母不可!
他偏不信在他全力协助之下,苍天还可把这对命途多舛的母子——再次播弄!
他不信!
然而无论英名如何不信,无论英名如何努力,要在这幽暗的树林内寻出一个薄命女子,亦并非是一件轻易的事!
英名一直挟着英侠与小暇向前飞驰,整整飞驰了一个时辰,可是英娘还是踪影无觅,而英侠额上脸上身上,已经满是斗大的汗珠!
任他如何为英侠设想,任他如何努力,他毕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纵是旷世高手,要挟着两个人飞驰一个时辰,亦会精疲力竭,更何况,此刻的英名只余下半成功力?
相信他已倦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