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英娘死后,英侠整个人似乎变了很多,整天都在痴痴的想,再不像从前的巧言辞令、挑脱不羁,仿佛,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方才罢休!
英名见英侠茫然不懂上香,不由问道:“大哥,快将日落西山了!你还是快点为娘亲们上炷香,然后我们赶快回家吧!”
英侠闻言,却依旧木无反应,就连可求也劝道:“英侠,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轮回无限;在我佛眼中,人的生命是永恒不息的!所以即使君夫人与英娘已死,她俩总有一天又会以另一种生命出现,所以生和死都不重要,也不应过于介怀……”
乍听可求此言,英侠方才有点反应,木然地答:“可求,生和死即使不太重要,但一个人死前的心愿总算重要了吧?”
“假若,我们不能成全两个死者的心愿,即使我们为她俩上千根万根上好的香,她们也不会真的开心,那上香又有何用?”
真是一语中的!英侠闻言,立时已知道英侠将要说些什么,他径自道:“可是,大哥,目下我是真的武功尽失,恐怕无论如何努力,也未必能成全两位娘亲的心愿。”
英名冷然的反问:“但,假若有方法能回复你的功力呢?”
英侠摇首:“那只是‘假若’罢了!大哥,你当日也该听见,那个剑豪不是说过,只有他们剑门的‘剑逆’才能令我回复武功?但他却已明言,绝不会收我为徒,即使我们多努力求他也不会有用!”
是的!英侠所言非虚!要剑豪能改变主意收他为徒,恐怕比登天还难!换言之,要凤凰重生,恐怕已然无望!已经完全绝望!
然而虽是完全绝望,英侠由始至今,都是一个从不放弃任何希望的人!那管是否绝望!
他忽地想出一个方法!
一个可以令登天不再难的方法!
两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在三人向来所居的小石屋内……
这段日子,可求亦暂时在三人的小屋中留了下来,一直皆与英侠、英侠同睡一室,不过由于他每天清早都要念诵早课,所以都会比英侠、英侠及小暇更早醒来。
然而今天,当他又如常起床的时候,他便发觉,竟然有一个人比他更早起来,而且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是英名!
可求赫然发觉,英侠已不在寝室之内;他私下忐忑,惟仍不动声息,并未惊醒英侠,只是径自往寝室外的小厅中寻找,可是,英名仍是踪影杳然。
“他,出外了?”可求不由一阵纳罕,心忖还为破晓,英名为何要秘密溜了出去?
他到底要干何事?为何要这么早便起来去办?他这样做是否不想英侠等人知道他如今将要去办的事?
就在可求思忖之间,他遽地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下回首一望,只见两个人正幽幽的站在他的身后!
英侠与小暇。
但见二人已浑没睡意,看来,他们亦知道了英侠不见了的事;小暇满脸担忧之色,英侠更木然的道:“他,终于也去了。”
可求愕然,问:“你,早知英侠会外出?你知道他去了哪?”
英侠黯然点头,仿佛英侠这大哥的一切所思所想,为他所干的一切,都瞒不过他:“嗯!”
“我想,我已知道大哥去了哪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说着猝地瞥着可求,目露恳求之色:“可求——”
“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临龙镇。
临龙镇市一个很“虚假”的地方。
因为他虽名为临龙,却没有“龙”!
临龙镇的镇民,只是和九州无数寻常老百姓一样,一样的穷,一样的要为每年朝廷征收的沉重田税而发愁!
故而,临龙镇不但没有“龙”在盘踞,还充斥着不少任由朝廷鱼肉的“蚁”民。
只是,平凡得快要闷死人的临龙镇,据说最近来了两头卧虎藏“龙”。
一切,都是据“有天客栈”的店小二阿黄说的。
有天客栈也是一个很“虚假”的地方,因为此栈虽名“有天”,可是这里的掌柜及店小二都从来不笑不悦,服务欠佳,所以这里的客人亦相当不悦,故何来“有天”?
而且不单掌柜、小二及宾客不悦,最近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不解的事。
譬如,自从一个月前,他们把上层“天字号房”租给一对怪父子之后。
掌柜及小二们便发觉,他们那间本来经常飞满无数蚊蝇的有天客栈,在数日之间,蚊蝇居然少了,十日之后,蚊蝇居然完全绝迹。
到底蚊蝇何以会突然绝迹?大家都好生纳罕;后来,有一次店小二阿黄乘那对怪父子外出之后,便进他俩房内为其打扫,方才赫然发觉,那些蚊蝇何以会遽地不知所终!
这一干蚊与蝇,原来悉数“玉体横陈”于这对父子房内的地上!
店小二阿黄更赫然发觉,这些蚊蝇经已全部死了,且还死得相当“惨烈”!
但见这些蚊蝇,每一只由眼至尾,虽未致碎万段,但身亦已被分为十数段!
这发现简直震惊全栈!缘于一个人若手持一柄最锋利最薄的刀,把蚊蝇如斯细小之物放在厨中用心细剁,也势难将其每一只剁为十数段!到底,这双父子是如何把蚊蝇剁为十数段的呢?
栈内一众人都不明所以,只知这两父子其中的“儿子”,每每在出入客栈时背着一柄粗糙沉重的巨大佩剑,众人忽发奇想!这两父子有可能以蚊蝇练剑,然而,瞧其儿子背子上那柄巨剑又厚又钝,怎可把蚊蝇劈为十数段?除非……
除非这父子俩是——卧虎藏龙!
不单这父子俩令人不解,今日一大清早,有天客栈又来了另一个令掌柜及小二们不解的人。
他,看来也像是一头卧虎藏龙。
一条深藏不露的龙!
他,仅是一个看来年约十六的少年。
只是,当他甫踏进有天客栈,小二及掌柜的目光已不由自主尽落在其身上,完全无视了他同时踏进客栈内的其他客人。
全因为,他确是一个相当瞩目的人。
他的衣衫并不华丽,相反更有点残旧,然而粗衣麻布,仍掩不住他满脸的英气,一股守信守诺、为诺言不惜牺牲一切的大丈夫英气!瞧得人人肃然!
以他这样英气不凡的少年,本不应穿那些粗衣麻布的;他又为谁而甘愿穿?他看来更像是要来办一件事,一件影响他自己一生,及另一人一生一世的事……
而这个满脸英气的少年甫进客栈,却并没有将目光放在栈内任何掌柜、小二及宾客身上,他只是第一时间翘首看着栈内上层的所有客房,木无表情。
小二阿黄向来都服务欠佳,对人客呼来喝去,惟乍见这不凡的少年,心头竟像油然生出一股不敢冒犯之意,他连忙趋前招呼道:“这位……小哥,是否想要房间?”
少年漠然摇首,目光却仍未落到小二阿黄脸上,只是仍扫视着上层的一干房间,像在寻找着一些什么似的,他沉沉地答:“我,在找人。”
简单不过的答案,像在告诉小二阿黄,他正要去办一件要事,请别在骚扰他!
但小二阿黄仍然问:“找人?这位小哥,你要找什么人?”
这一次,少年并没再答,倏地,他扫视上层客房的目光,已落在“天字号房”之上,便再也瞪眸不转,似已发现了他的希望,他毕生的希望!
“呵呵,终于也找到你们了。”少年忽地冷冷一笑,沉吟:“其实,像你们这样满身剑气的人,根本毫不难找!”
少年说罢,忽地纵身一跃,赫然已凌空掠往两丈高的上层客房之前,且还回脸对小二阿黄道:“小二!你这里倒是整洁得很!不过还是有数只馋嘴的蚊子!”
“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们已经为吸你的血而付出代价!”
少年人言毕已推开天字号房门,举步欲进。
小二阿黄闻言当场一愣,慌忙以两袖扫了扫自己的身躯,赫地,身上竟有数只蚊坠地,这些蚊子,每只都不知于何时被人拍死了,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阿黄之前从没拍死自己身上的蚊子,那末,究竟是谁为他拍的呢?
如果,就在适才他招呼那少年之间,那少年为他拍的话,他怎会完全不知?完全不觉他已出手?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这个令人一望便肃然的英气少年,便绝不比住在“天字号房”的那个可能以大剑把蚊蝇劈为十数段的怪少年……
有丝毫逊色!
他俩一直在等。
在天字号房里等。
剑豪与摩炎这样一等,一等便已几近二十天,摩炎已极不耐烦,经常嚷着要回剑门,就像今天,他一醒来便又重提这件事:“爹!我俩已经呆在这闷人的小镇二十多天了,我快要闷出鸟来哪!依孩儿看,那个君英名应不会来的了!”
剑豪却满有信心地答:“不!炎儿,为父深信,他一定会来!”
摩炎不信,辩驳:“爹,你怎会如此深信?”
剑豪解释:“没有人可以拒绝,成为世上第一剑手的诱惑力!”
“炎儿,你可知道,君英名已得到天下第一剑‘天侠剑’的剑心,更已悟得‘无常剑诀’,他随时可以用无常剑诀看透世上所有剑招,再集各家所长,自创最适合他自己的盖世剑法,很有机会会成为第一剑手!只是,若能再加上我们剑门的不传内功心法‘剑逆’,他成为人间第一剑手的机会将更高!届时候,恐怕绝世剑圣也望尘莫及!”
“为父深信,任君英名口里说得如何清高,如何不肯拜我为师而成为剑门弟子,但为了更有机会成为人间第一剑,他亦必会前来答应!”
“但——”摩炎又道:“若那君英名愿意答应,他早便该尽快来找我们,绝不会拖延了二十多天……”
剑豪仍是胸有成竹的笑:“炎儿,想不到你还不明白,人往往会很容易作出错误决定!就像君英名,他当日或许因一时之气而拒绝了我,但可能回到家后想清想楚,便已开始后悔了!为父只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及机会后悔。”
“也许,他已经在后悔不已,赶着来见我们了。”
剑豪此语方罢,他们所居的房门之外,遽地传来了一个漠然的声音,道:“剑豪老头,你猜得一点不错!”
“我最后亦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