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喃珏仍是木然的斜看着她,像要看进她的心,他终于张口,半带试探地问:“你——”“不怕?”
青荷面无惧色地答:“不!我不怕!从前我总害怕在心里看见魔王,但我忽然发觉,魔王原来并不那样可怕,而且,我逐渐感到,能够成为魔女魔王的再生,可能已是我青荷……”
“毕生的光荣!”
是的!此刻的青荷,就和十一年前的魔王一样,同样为目前这逾千惨被毒害的鬼而感到悲愤、怜憎,她亦秀想完成魔王当年的心愿,助他们脱离苦梅,重归家园……
即使,这次进入木人巷,使会成为匪夷所思的“黑暗之瞳”,便会促成魔王主人“苍生渡”的计划,她亦——在所不惜!
只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物,比目前这逾千之鬼的自尊。
以及他们渴望回家再见父母的孝心更重要!
白喃珏眼角轻露少许异色,赞许的异色,然而很快便被他的冷硬表情掩饰下来,这个掩饰的表情,已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比他的武功更为熟练!
他斗地张口,沉沉问那逾千之鬼!
“木人巷!”
“在哪?”
那逾千之鬼骤见他与青荷似有答允相助之意,当下喜上眉梢不约而同指着寺内的彼方,那个被一个小山岗遮掩的地方……
“木人巷……就在这个小山岗后一里,只要绕过这个小山岗便已以看见了,你们……真的答应……救……我们?”他们大喜过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白喃珏依旧不发一言,却一把抱起青荷,斗篷一扬,人便已一飞冲天,朝着彼方的小山岗飞驰而去!
二人在半空飞驰间,青荷仍可听见身后那逾千之鬼,在重重磕头的声音,不由又泪盈于眶,看来,他们是由哀的感激二人拔刀相助。
“白……少爷,我们已……愈来愈接近……本人巷了,亦即是……说,我彻底回复……黑暗之瞳身份的时刻,也已不远,若……我真的变成很恐怖的……黑暗之瞳,你……你会怎样……怎样……”
她本想再问一次,白喃珏将要怎样待地?可是话至唇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然而,白喃珏不愧是杀神,早已猜知她要问些什么,居然破例为她再答:“我早说过……”
“我——”
“会杀了你!”
青荷一愣,不想他的答案仍旧如前一样,她忽尔胆大起来。咬唇问:“你,真的——”
“忍心?”这问题相当大胆!杀神当场面色一沉,看来亦没有料到向来胆小的青荷,会淬然有此勇气问这个问题,然而他很快已可再次答她:
“我——”“从不改变主意!”
是的!白喃珏从没改变主意!包括……
复仇的主意!
甚至复仇的血路之上,他要杀掉他最敬生的继父剑天的胞弟——霍烈,凭一双血手亲自令霉家绝子绝孙,他亦始终面不改容,绝不改变初衷!
决不改变!
可是青荷并不明白,白喃珏说要亲手杀她,其实是他认为她已不再是自己的时候,他宁可她不再痛苦,就让他这双满是鲜血与罪孽的手亲手了结她,反正,他早已习惯了罪,与孽!
青荷骤闻白喃珏志坚若此,只得苦涩一笑,她温柔的搭着白喃珏的手,凄然的道:“很……好!白公子,你总算没令……青荷失望,你,仍然是我最敬……畏的……”
“杀神无常!”
她话中的“畏”字,真是可圈可点,不过白喃珏已经没再搭腔,全皇向木人巷的方向驰聘而去!
“他,真的忍心?”
只见少林寺内某个颓垣败瓦的幽暗角落,影影绰绰,原来正有两条人影在暗中远远窥视着白喃珏抱着青荷驰去。
严格来说,这二人当中,其实只得一条人影,因为另一个人浑身皆被浓浓黑雾缠绕,也辨下究竟是人是鹰。
这两条人影,赫然便是把莫予留在地狱秘洞下“妖婆”,以及魔王的主人!
不出莫予所料,他俩真的已经前来少林,他们,是在监视白喃珏与青荷?
而适才的那个问题,却是由妖婆所问,但听见雾内的魔王主人,相当肯定地答道:“他,一定会!”
他们话中的“他”,当然便是白喃珏!
妖婆有点不敢相信:
“但,青荷已跟随他那么多年,对他无微不至,忠心耿耿,日夕唯恐对他照顾不周,他……真的可以狠心杀她?”
魔王主人又道:“妖婆,你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也仅得区区六、七十岁,对我到说,你还是相当年轻,所以,你不明白白喃珏的特性,也是情有可原。”
“哦?主人,白喃珏有何特性?”
魔王主人答:“他的特性,也就是‘皇族’的特性。”
皇族?原来魔王的主人也知道皇族事?它,到底是谁?莫予究竟看见了些什么?
“皇族的特性?”妖婆乍闻此语,不由纳罕。
“嗯!他所属的‘皇族’,纵然时出神一般的奇村,惟每一代也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无法可弥社的缺憾……”
“例如长生不死的‘皇’,他的缺点,便是他那颗逐渐膨胀的自大心,以及绝情绝义的自我境界,而白喃珏的先父,也好不到哪里,他竟为寻找一块稀世寒铁而日夕沉迷,最后不惜抛妻弃子,亦是他性格上的一大缺憾。”
妖婆道:“那白喃珏呢?主人既说他亦属于皇之一族,他又有何缺憾?”
黑雾内的魔王主人仅传出一声苦笑,魔,也在为白喃珏的缺憾而苦笑?
“白喃珏的缺憾,便是在于其外号‘杀神无常’中的‘绝情’二字,他绝情,非因他天生无情,而是他太坚强!”
妖婆道:“想不到,当今之世,人偷歪常,正邪偏曲,最后竟连坚强也沦为一种缺憾?”
魔王主人答;
“寻常人尽管坚强,也仅是较为坚持自己的路向而已,然而每到生死关头,或是要面临了结别人生命的时候,总是有所犹豫,可是,杀神无常心中的坚强,不但令他有诸内形诸外,外表冰冷无情,更令他那颗莫测的心,若认为自己所干的是对的话,便会一意孤行地干下去,即使杀掉一个身边的人,亦绝不会有半分心软!”
“可是,难道……他会认为,杀掉一个忠心跟随自己的可怜侍婢,也会是……对的?”
魔王的主人慨然答:“世情永远有正反两面!同一件事情,世人总有至少两种以上不同看法!可能,会有人认为杀一个忠心侍婢迹近冷血无情,但,若然这个侍婢已变得不是自己,甚至为自己不是自己而深深痛苦,也许,杀神的心会认为,杀了她,可能会令她好过一点,即使到了最后,他又要为杀他的行径,多背负一分冷血的罪名,但若能令灵魂得到解决、安息,他亦会甘心背负……”
它居然如此清楚白喃珏的身世,以及白喃珏的心,看来,它亦与长生不死的皇一样,在白喃珏还未出生之前,使已开始注意他家族的一举一动。
听至这里,妖婆似乎亦逐渐明白杀神的心,只是学是不禁叹道:“没料到,一个绝对坚强的人,会有这复杂的心与痛苦,所以,人又何需太坚强?有太执着?有时候能豁达一点、温柔一点,或许对已对人,都会另有一番舒服的感受,就像莫予,他的命运虽然亦与白喃珏相距不远,也是从小便无法得到一个安逸的家,但,他看来较随遇而安,只是随着生命的起跌去开解自己,令自己尽量开心……”
说来说去,妖婆还是较认同莫予的生活方式,甚于认同杀神的生活方式这亦难怪!毕竟,莫予曾把她视作亲人般看待,她仍是相当怀念莫予当日对她的真。
魔王的主人却有另一番不同见解:
“可是,有时候人的命运,并不由人亲自挑选!我深信,如果可以重新挑选,白喃珏小年一定不会仅对他最敬重的剑天说三句话,同样地,若我可以重新挑选自己的命运,我宁愿在自己的过去,从没协助‘它’——那个长生不死的皇……”
哦?原来于过去的某段的时空,魔曾经协助皇?
魔究竟替皇办了些什么?它为何后悔?
一语至此,黑雾内的魔王主人,似乎忆起了它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忆起了它许多悔不当初的错事,心力交瘁之下,易然轻咳起来……
妖婆一惊,她跟随其主人这么多年,从没听地会发出轻咳之声,这还是第一次,她愣愣问:“主……人,你……咳了?”
魔王的主人轻描淡写地答:“晤!我……确是咳了!只因这里太接近木人巷,太接近那股力量……”
什么?它愈近木人巷,便会轻咳起来?以它这样一个尽世魔者,力何?为何?
妖婆道:“主人,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从不接近少林的木人巷,甚至从不告诉我们木人巷里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然而,已经足可灭天绝地的你,竞亦对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难道,那股力量会比你的力量更可怕?更纵横无敌?”
魔王的主人在雾内发出一声冷笑:
“妖婆!你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予!我纵然对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但那股力量虽然惊世——却强不过我!”
妖婆又道:“那,主人,为何你们要白喃珏或莫予护送青荷人木人巷?魔王和我一直千方百计。诱他们与青荷上少林,却仍不知为何需要如此!你曾对我们提及,必需长生不死的皇进入木人巷才可安然出来,到底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惊世力量?”
原来纵是极力推行“苍生渡”的魔王及妖婆,犹不知为何必需长生不死的皇方能安然人本人巷?犹不知为何要白喃珏或莫予护送青荷入木人巷?
面对妖婆连串的疑问、迷惑,魔王主人犹异常气定神闲,悠悠答:“妖婆,我一直役有告诉你们简中看作相,只对你们提及片言双语,便是不希望苍生渡的计划,会因人为的改变而有失。事实上,我的忧虑亦没有错,因为当年曾矢言会助我一达成计划的佛极已经叛变,甚至人面使幕容不败,以及吃心鬼亦各怀鬼胎,只余下你及魔王,依旧忠心耿耿、矢志不移的为我推行计划,还有即使后来不赞同我计划的血元魔,亦始终保持中立,绝不企图妨碍我的计划,他,依然对我非常忠心,尽管到头来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如今苍生渡的计划已事成在却,看来我亦毋需再对那股力量守口如瓶了!妖婆,就让主人告诉你!所谓‘天下武学’源出少林,木人巷内那股力量,便是全少林寺最久远最可怕,亦是最久远的无上武学——”
“无!极……”
“无!终!”
无极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