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下马威

　　这吴光的命令一下，张景惠就傻了眼，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一来就给他了一个下马威。

　　“你……你为何拿我？”

　　张景惠一愣，用力挣扎，但又引来两名卫兵，四个卫兵合力将他摁了车厢地板上。

　　“为何拿你？”

　　吴光冷笑，向车厢外头一指，脸一沉，这说出来的话让张景惠头皮一紧。

　　“你身为山海关驻防司令，竟然擅自向商民征收税款，而且占领税局、火车站，悍然截留应该上缴中枢的税款，这往轻了说，叫‘干涉地方政务’，往重了说，这就是‘造反’！刚才你又下令鸣响礼炮，我数了数，都超过二十一响了，这礼炮该放几炮那是有讲究的，二十一响礼炮，这只有民国大总统赶到的时候才能放，我不过一个步兵师的师长，你竟然用超过二十一响的礼炮来欢迎我，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是想让我僭越么？其心可诛！这要是放过去，你就是一个诛九族的罪！”

　　张景惠脸色铁青，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好心放炮迎接这位吴师长的到来，可是对方不领情也就罢了，却反而抓住这个礼炮的事情而做文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么？一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这吴光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吴师长，咱一个大老粗，不懂那些规矩，原以为这礼炮的数目是越多越好，谁曾想犯了忌讳，吴师长大人有大量，卑职知错了。”

　　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景惠又不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人，于是这软话马上就拿了出来，至于吴光扣押他的第一个理由，张景惠却是刻意没提。

　　“你也知道你是个粗人，可是既然你是个粗人，为何要学着斯文人？吴某不是看不起粗人，吴某只是看不起那些有辱斯文的人。”

　　吴光东拉西扯，让张景惠心中有些茫然，他不清楚对方扣押他到底是自做主张呢，还是中枢授意，如果是中枢授意，恐怕他张景惠就算是活到头了，这心中自然也是惴惴。

　　“让他起来说话。”

　　吴光示意卫兵们让张景惠站起身，然后从一名副官手里接过一张山海关的地图，看了看，与一名参谋小声商议了几句。

　　“张景惠，听说你的部队把城里好的营房都给占了？现105师马上就要全师赶到山海关，没地方安顿，你说咋办吧？”

　　吴光这话里的意思已是非常明白，张景惠不可能听不出来，心中恨恨，但这嘴上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恭顺。

　　“卑职立刻下令，将城里的营房腾出来，让给吴师长，让给105师的弟兄们。”张景惠说道。

　　“那么，你们驻扎哪里呢？”吴光问道。

　　“城外还有些破旧营房，修修补补，还是能住人的，而且，既然105师赶到山海关了，那么，卑职的队伍可以调回关外了，实不行，我就带着队伍去锦州。”

　　张景惠说出打算，这话倒是实话，现既然已经不能从山海关征收税款，那么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还是回关外做土皇帝舒坦，至少不用受这位吴师长的气，不会被惊吓。

　　既然吴光这么说，那么这就表明，刚才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并非是奉了中枢命令要拿他张景惠，好歹他张景惠是民国的军官，没有命令就扣押他，那就是造反。

　　所以，张景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对于这位吴师长的飞扬跋扈，他倒是看清楚了，跟这个人顶撞，吃亏的只能是下属。

　　“我给你一个小时，把营房腾出来。”

　　吴光摆了摆手，算是放了张景惠一马，而且他也压根没有下车会见那些工商代表、社会名流的打算，结果这场火车站的欢迎仪式草草收场。

　　张景惠灰头土脸的离开火车站，召集部下，命令他们半个小时里撤离城内营房，于是，这山海关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不明就里的人甚至以为发生了兵变，而且为了防止再被人抓住把柄，张景惠亲手枪毙了几个趁机抢劫百姓的兵痞，这城里的枪声一响，人心是惶恐，家家房门紧闭，商号歇业，光天化日之下，这山海关竟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那些陆续从火车站开出，向营房开进的国防军部队才表明，这城里的秩序还控制之中。

　　张景惠带着队伍开出城，向城北郊的毅军旧兵营开去，但出城没走多远，迎面瞧见过来一支队伍，人人骑着关外的快马，打头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洋陆军第十六师的师长、辽宁镇守使张作霖。

　　张作霖是兼程赶到山海关拜见吴光的，这一路没敢歇脚，好不容易赶到山海关城下，正打算到营房里好好休整休整的，却不料还没进城，就看见了张景惠被人赶出城。

　　张作霖见了张景惠的面，急忙询问究竟，张景惠如实相告，自然也免不了发些牢骚，对此，张作霖也只能好言相慰，毕竟，他们现的实力弱小，完全不足以对抗中枢，张作霖现就是静观其变，看看“广东事变”会发展成什么样，看看中枢有没有力量平息南方的乱局，所以，现他确实不敢明着对抗中枢派来的人。

　　“叙五老弟，你先带着队伍去旧营房，我回头再跟你唠嗑，现我要赶着去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吴光，无论如何，咱们也要赶吴俊升和冯德麟之前跟中枢搭上线说上话，有了中枢给咱们撑腰，咱们跟吴俊升和冯德麟对扛起来的时候才有底气。”

　　张作霖叮嘱张景惠几句，然后弛马奔进山海关，去见吴光。

　　此时吴光已经营房里布置接防事宜，闻知张作霖赶来拜访，虽然惊讶于对方的行动之快，不过也没怎么将对方放眼里，毕竟，他是中枢派来的师长，靠山硬，背景深，绝不是几个关外的马匪头子可以比的。

　　跟吴光的副官走进司令部，张作霖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吴光会见的第一位来自关外、口外的客人，此时，吴光正与张廷赞坐桌边说话。

　　张廷赞是热河“黑马队”的一名翼长，过去曾与张作霖一同草原上剿过匪，两人认识，但是却说不上有什么交情。

　　所谓“黑马队”，是一支口外的骑兵部队，因为官兵所骑战马均为黑色，故此得名“黑马队”，这支骑兵部队常年驻扎口外热河地区，因为共有八营，因此又称“口外八营”。

　　热河隶属于直隶，因长城之外而称“外直隶”，因为是草原地区，以前向无驻军，清朝建立之后，为了加强与蒙古王公的联系，每年夏季清朝皇帝都会到热河避暑，初秋返回北京，此期间，清朝皇帝与蒙古王公齐集热河，打猎、游玩，以此培养感情，加强满蒙联系，以便维持草原地区的稳定局面，不过随着王朝的没落，到了清朝末年，清朝皇帝就不怎么去热河避暑了，蒙古王公通常都是赶到北京觐见，途中也会热河逗留几日以作休整。

　　中日甲午战争之后，口外局势混乱，土匪蜂起，地方治安已无法维持，严重影响了山西商人口外的商业秩序，为了稳定局势，以晋商乔家、运家、曾家为首的八家晋商出面，每家出资白银一万两，一共八万两，交与地方官，以这笔资金组建一支维持地方治安的骑兵部队，这便是“黑马队”的由来，从此之后，正因为这些晋商的协饷，热河才拥有了自己的军队，虽然不是国家供养的经制军队，但是用来保障地方安全已是足够了。

　　这支骑兵部队由晋商供养，所以，晋商买卖的兴衰直接关系到这支部队的生死存亡，近几年，银行兴起，晋商票号衰落，再加上局势的动荡，山西商人实力大减，已有意从口外撤退，如此一来，这“黑马队”的军饷来源就成了问题，此次赶来拜见吴光，这张廷赞就是冲着军饷来的。

　　见张作霖也赶了过来，张廷赞急忙起身相迎，双方客套了几句之后，再与吴光见面，不过吴光可不似张廷赞那般客气，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

　　“张师长，近关外土匪猖獗，你的部队是干什么吃的？都是饭桶么？”

　　吴光这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了，张作霖当时就把脸拉了下来，如果不是身后的王永江急忙替他接了口的话，恐怕他当场就要发作了。

　　“吴师长钧鉴。关外土匪猖獗，这是当年日俄开战时落下的局面，前几年稍微平静了些，可是自从革命以来，关外大批部队南下作战，地方无人弹压，这匪患自然也就加剧了，不过现第十六师正张镇守使的指挥下进击各地匪队，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地方上的匪患就会消除。”

　　王永江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吴光之所以冲着张作霖发下马威，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关外的匪患，而是别有所图。

　　“关外土匪多半骑马驰骋，步兵难以对抗，现中枢下定决心要东北剿匪，这就需要组建骑兵，可是中枢财政困难，一时筹集不了那么多的战马，想向口外购马，却又因为土匪猖獗而马价高昂。现中枢派吴某率军驻山海关，就是要出关剿匪的，中枢要我一个月之内筹集至少两千匹好马，我是一筹莫展，如果组建不了骑兵部队，我就无法出关剿匪，就靠你们十六师那帮乌合之众，什么时候才能剿灭关外的那些土匪？”

　　吴光这摆明了是敲诈，张作霖和王永江心里都很清楚。

　　王永江拉了拉张作霖，向吴光说道：“吴师长不必忧虑，我们十六师有多的战马，两千匹战马不是问题，只要吴师长中枢那边多多美言几句，这两千匹战马，我们十六师双手奉上。”

　　张作霖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抽搐，那两千匹战马是他前不久集过来的，那是准备装备张景惠的部队的，但是现，王永江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这些战马拱手让给了吴光，这未免有些慷他人之慨的味道。

　　不过张作霖也明白，现这个时候，吴光确实不能得罪，否则，中枢那边不好交代，毕竟，现君臣名分已定，不把中枢放眼里，一旦中枢解决了广东事变，那么，或许下一步就是收拾他张作霖了。

　　“是的，我们十六师还有多的战马，可以交给吴师长，装备105师。”张作霖也急忙附和王永江的话。

　　但是吴光却将头摇了摇，说道：“国防军暂编105师是步兵师，用不了那么多战马，这两千匹战马我是替别人要的。”

　　“别人？还有部队要到山海关？”张作霖心中一凛，中枢如此调兵遣将，确实让人心惊。

　　“过两天，**骑兵师要从河南调到山海关，不过，他们不是驻山海关，他们山海关休整几日之后，就会调往东蒙地区。”

　　说到这里，吴光看了眼站一边的张廷赞。

　　“张翼长，我马上给陆军部拍发电报，等**骑兵师一过来，你们黑马队就可以编入**骑兵师了，军饷、待遇以后就是中枢管了。不过进了**骑兵师，你们也要守规矩，那可是总统的精锐部队，将来是要派大用场的。”

　　“请吴师长放心，黑马队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骑马作战的本领却也不是吹的，咱们这么多年里，没少跟蒙匪打交道，他们会的本事，咱们黑马队也会！只要中枢撑腰，用不了多久，这草原上的蒙匪咱们就能把他们都赶到外蒙去！”

　　张廷赞倒也没怯，信誓旦旦的喊了两嗓子，这心里也是高兴，毕竟，一旦加入**骑兵师，那么，这热河的“黑马队”就是堂堂正正的政府军了，那吃的也是皇粮，不必被那帮商人呼来呵去了。

　　张作霖与王永江使了几个眼色，两人心里都明白，中枢这回恐怕是要下定决心解决内蒙的蒙匪问题了，而且听吴光的话里意思，中枢似乎也打算借此机会锻炼一下**骑兵师的实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