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了,没有人去认领那个外国小孩,而且他身体十分虚弱,无法沟通。
警方只好把他送进了医院,期间陈美姝来过一次,送了一大篮的水果和营养品。她发现那个外国小孩特别爱吃蜂蜜,大口大口的,半天能吃一罐,他好像以前是靠蜂蜜当饭吃?
很遗憾的是,在一个风黑月高的晚上,那个小孩不见了。
把守在医院走廊的八个警察根本没看到嫌疑犯是怎么偷走了小孩。
因为医院病房的一整扇窗户都没了,碎了个稀巴烂。
魔猴抱着柔软的外国小孩,就好像一个大哥哥抱着一个柔弱的小弟弟,消失在浓墨一样的夜色当中。
这花花世界玩够了,后会无期。
无解的悬案。
盖镇山伤好后,又找过莫之鸣,但是莫之鸣表示他也是无力回天,盖镇山垂头丧气地走了。
树倒猢狲散,这一大堆盖霸天的徒子徒孙都没什么好下场,有吸毒,有嫖娼的,有自杀,有进牢狱的……
但是莫之鸣的心中,还是对魔猴的下落惦念不忘。
“把他的噩梦告诉我吧。”一年后,莫之鸣特地又去了一趟地下铁,对诸葛紫瞳诚恳地请求。
“在催眠后,我能通过他的瞳孔,感觉到他的梦。”诸葛紫瞳叙述了魔猴的多个梦境后说,“后来小山把猴子带了过来,无助的小孩亲眼看着师父用那个大铅笔刀,就活生生地把猴子给剥皮了!猴子全身血淋淋的,但还没有死。”
“你疯了!你在干嘛!你在干嘛!”小孩子痛苦万分地喊,试图去拥抱猴子,但是却不敢触摸他失去皮肤的身体。猴子疼得吱吱吱地乱叫,越打滚越疼。
“刚刚剥了它,然后轮到你了!”那个大人残忍地抓过了小孩的头发,提到半空,小孩用力地蹬着双腿挣扎着。一群的徒弟如狼似虎地围了上来,分别按住小孩的手脚,把小孩的皮给剥了,然后撒上毒辣的药水,趁热把那张猴子皮直接蒙在了小孩的身上!
小孩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他晕了过去。
当他三天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人不像人,猴不像猴。
“看猴戏啦!看猴戏啦!”师兄敲着一个聒噪的大铜锣,在广州的码头叫喊着。
“会算术的猴子啊!聪明绝顶的猴子啊!会画画,会弹琴,还会说广东话呢!买一张票吧,才两块钱!进来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我们是走遍大江南北,大名鼎鼎的霸天马戏团,霸天招牌,绝对精彩……”
莫之鸣终于听完了这个漫长而残酷的噩梦。
“盖霸天,该死。”莫之鸣总结。
“为了让马戏团扬名,怎么想出这么残忍的办法?”
“这叫采生折割。采就是采取搜罗,生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把小孩变成畸形怪物,或者半人半兽。”莫之鸣说,“在《太平广记》、《酉阳杂俎》、《清稗类抄》等古书中都有这样的记载。”
“哎!”诸葛紫瞳说,“你最近有空吗?”
“有空。”
“干嘛?”
诸葛紫瞳随手丢过了一个GPS追踪器。
莫之鸣出发了,从东海开到大兴安岭的长生山,花了他足足七天七夜,在路上,他想通了许多事情。
在进入那座毗邻俄罗斯的边陲小城的时候,旅馆老板好心告诉他,原始森林里有野人出没。
终于,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他找到了GPS定位的地方。
一大片原始大森林,据传还是清朝的龙脉之地。莫之鸣发现诸葛紫瞳的车子停在一片迎风摇摆的蒲公英之中,如梦如幻,十分清幽安静的画面。
莫之鸣拨开树丛,看到了一所很漂亮的别墅,用木头、藤条、竹子搭盖而成,非常独特。
莫之鸣入如愿看到了那个长高了的外国小孩,他正在和一群猴子交谈。而猴子的领袖,是一个眼神温柔,放下杀戮,沧海桑田的猴王。
猴王把果子分给猴子们吃,又给猴子们抓虱子,他躺在一个藤蔓做的秋千架子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滴滴答答的齿轮转动声,母亲给他戴上了一块怀表。母亲紧紧地搂着他,仿佛搂住了永远定格的童年。
他好久没有看到母亲的脸了,只是隐约能听到江水的声音,轮船的汽笛,还有石板巷子里传来的吴侬软语。
莫之鸣默默地离开了。
这个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草率地结束。
莫之鸣饿了,他闻到了树林中有饭菜的香味,这里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人居住呢?
莫之鸣觉得很讶异,闻着饭菜香儿去,他看到了一间简陋的茅屋。茅屋的门口放着很多层层叠叠的蜂箱,原来是一个辛苦的养蜂人。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于是好奇地上去,想找一碗热饭吃。
门“咿呀”开了。
有人出来了。
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正捧着一碗饭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了莫之鸣。
莫之鸣呆了,这个女人他认得——钟小芬!
你们还记得吗?《螟蛉案》里那个苏州祖籍,在上海滩开钟表店的可怜女人!
“莫先生,是你?”钟小芬更吃惊。
“钟小芬!你怎么在这里?”
“远来是客,先进来再说。”钟小芬相逢一笑泯恩仇,请莫之鸣吃了一顿美美的农家大餐。其中有一种菌类炒野鸡,是莫之鸣吃过的最难忘的菜。
“还记得教我点穴的我师父吗?那个乞丐。”钟小芬说,“我离开弟弟后,又意外地碰到了他。也或许,他是专程来找我的。他说,他知道我遗失的儿子在哪里。他给了我一个地址,他说我会等到我的儿子。”
“就是这里?”
“对。但是我师父好像骗了我,我一直努力地活在这旮沓,我等着我的孩子来,却一直没有看到他。”钟小芬流着眼泪说。
“你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别墅吗?”莫之鸣问。
“知道,他们说是长生集团的大富翁林发达的别墅,他是在这里发家的,这个山头其实都是他的产业。我还听说他以前很喜欢打猎,别墅里有许多精品弓箭。”钟小芬说,“但是他近年好像出了事情,很久没来这里。现在他的别墅里,好像是一个外国小孩住在那里。”
“你知道外国小孩是什么来源吗?”
“我的乞丐师父来看过我一次,他含糊地说过。有些有钱的富翁很变态,他们玩腻了女人,就喜欢玩小孩。”
“娈童?”
“差不多吧。”钟小芬说,“有钱人会在黑市买小孩,然后走私进来,听说有时候是藏在什么旧坦克啊,甚至退役军舰的带进来。他把外国小孩关在这里,但是时间一久,他玩腻了,就不来了。”
“这个姓林的好久没有公开露面了,如果他也搞什么金盆洗手大会,估计不会是什么好戏。”莫之鸣琢磨着说。“你说你师父是个乞丐,他有什么特征吗?”
“他,他……”钟小芬遗憾地说,“他两只手,只有一个指头,就是左手小指。”
“最没用过的一个小指。”
“但是他就用一个小指教会了我点穴。”钟小芬说,“师父说,他以前干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收过一些不好的徒弟,后来遇上一个更厉害的人,就把他的九个指头都砍掉了。”
“真可怕。我突然想,他是不是当年抱走你儿子的拐卖犯呢?”莫之鸣逆向思维地问。
“我不敢相信。”
“或许他现在只是想弥补什么。”莫之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憋了很久,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丢失的儿子,已经长得不像你当年的那个儿子,你还愿意认他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的儿子就在你身边不远,你却一直没有察觉。”莫之鸣喝了一口微凉的野生茶,觉得自己话说多了,只能长叹一声,“我该走了。”
“莫先生,莫先生……”钟小芬倚门望路地看着,莫之鸣上了车,微笑着挥了挥手。
树林上方,有叶子,如雪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下。
一群调皮的猴子又来偷吃蜂蜜了。
钟小芬突然觉得,自己该提几罐蜂蜜,去拜访那森林另一头的小邻居了。
彩蛋
三十年前。
广州码头。
霸天马戏团里人山人海,一票难求。
钻火圈!双头人!旋转飞刀!空口接子弹!巨蟒美人!龙虾姑娘!猴神表演……
排山倒海的掌声中,盖霸天在后台得意地数着钱。
突然,徒弟小山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盖老板!”这个人双眼放着精光,看起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这位先生说要和师父谈个事!”小山怯怯地说。
“您是?”
“敝人姓林,长生贸易公司的。开门见山,我对你团里那个会说话的猴子很有兴趣,卖给我吧!”
“不行不行!那是我的镇团之宝呢。”
林老板二话不说,从皮夹子里掏出了一万元。
“一万元?再加点!”盖霸天的眼睛亮了。
“两万!”林老板甩钱。
“再多一点点!”
“去你妈的!五万锤死你!”
“成交!”盖霸天满脸堆笑地说,“但是话说前头,钱货两讫,不许退人哦,生死由命。他可能活不了太久啊。”
“没事没事,不就是玩玩嘛!”林老板满不在乎地说。
彩蛋二
长生山。
纯天然环保的植物别墅,没想到很多年了还不倒。
林发达坐在豪宅沙发里,满意地眯着眼,回味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快感。
那只会说话的猴子,在外面的树上跳跃旋转,已经过了五年都没死。
这五年里,很奇怪,有一个不知来路的乞丐经常会来到森林里,和他一起玩耍,还学着猴子蹦蹦跳跳,好像练五禽戏还是易筋经一样。
关上门来很快活,但是外面的世界,才是值得打拼的天下啊。
集团马上要上市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林发达乘着私人飞机离开了森林。
这一次离开,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忘了,那台限量版的跑车还停在别墅院子。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贵人多忙,他忘了,车的后备箱还有一个新鲜的走私货。
后备箱里有低低的啜泣。
一双毛茸茸的脚,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双毛茸茸的手,慢慢地打开了后备箱,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全身赤裸,宛如玩具。
“你好,弟弟。”魔猴用中国话说,朝小王子友好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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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泪奔的结尾!看看什么是母爱,什么是伟大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