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蚂蚁叫草黑蚂蚁,”生物学家达闻东说,“它们只吃草汁花液等素食。”
“没有啊,你看!”莫之鸣指着几只大个头的草黑蚂蚁,“看!它们在吃自己的同伴!”
大家都惊呆了,一向性情平和的蚂蚁怎么开始同类相残?
“有时候,如太阳黑子,宇宙辐射等外太空因素也会影响到地球上的生物习性。”张璇玑说。
“你们看,你们看,这只大头蚂蚁一连咬死了几十只小蚂蚁了。”莫之鸣说,“你看,它专门挑小的,弱的蚂蚁咬,其他的大蚂蚁它也不敢惹。”
“是啊,人类中很多人也是欺软怕硬呢。”达闻东说,“这只大头蚂蚁原来是黑的,怎么渐渐成白色了?而且它原来咬死一只蚂蚁只要一口,现在好像越来越难,要咬好几下,杀人的效率降低了?”
“它在杀戮的时候,也在消耗自己吧?”张璇玑说,“难道那个叫梅良新的家伙也是受了这样的病毒辐射?”
“连鬼都怕恶人呢!”莫之鸣说,“人善被人欺啊!”
“叮……”莫之鸣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是大学校友——刑侦队长唐烈打来的电话,“莫之鸣,重犯嫌疑人梅良新在闹市中劫持了一辆旅游中巴,全车包括凶手共10人,司机逃逸报警,里头据说已经死了5个人,现在还有4人。我们的谈判专家刚好出差了,你是否能来帮忙?”
莫之鸣二话不说,就和张璇玑,达闻东一起下了山。
在这段时间里,车上又先后死了杨刚彪,王瑶璃。现在活口只有梅良新,汪小、赵仁义、钱阿姨。
莫之鸣等人从车载广播中得到了最新情况。
“能活到最后的,肯定是最坏的。”莫之鸣说。
“为什么?”张璇玑问。
“和刚才的蚂蚁吞噬一样,蚂蚁只会捡软的柿子捏。梅良新也是如此。”莫争说。
“人类到底天性是善是恶?”张璇玑问。
“有这么个理论。”达闻东说,“地球上的人原来都是好的,后来受到外太空的病菌袭击,渐渐成了坏人,并传染开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莫之鸣喊,“我相信那个陨石的确带有大量的病毒,它能让人性情变坏,但在杀戮的过程中,病毒也在自我死亡。就好像一个人被弄脏了,他再去碰别人,脏东西就黏到别人身上,别人再传播开来,到后面还是有病毒,但已经稀释开来,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的意思是?”达闻东有点明白了。
莫之鸣马上打电话给唐烈,“不要封锁现场,让梅良新逃!附近就是火车站,诱他往人多的地方逃,他的病毒自然会被人群稀释。不要抓他,否则他就会杀人!”
莫之鸣这么荒诞不经的主意,唐烈自然不会,也无权接纳。唐烈要找领导汇报,但领导不是出国,就是在开会。当然,更可能是出国开会。
但莫之鸣只猜对了一半。
旅游巴士里。
满车血污,恐怖阴森,犹如人间地狱。
梅良新继续疯狂地挥舞着锤子,要去杀赵仁义。赵仁义把唐小音拉到身前,当作肉垫,自己却一脚踹破了玻璃窗,狼狈地逃了。
梅良新的锤子马上要击破唐小音的头,可是他迟疑了一刹那,目光一软,却下不了手。
唐小音泪流满面。她看到了梅良新血红的瞳孔中的魔鬼与天使,一眨一闪。
“你给我滚啊!滚啊!” 梅良新把唐小音用力地扔出了车外。
唐小音拼命地跑。
“啊!”梅良新歇斯底里地抓着头,天人交战,身体里有无数个恶魔在嘶吼。他终于控制不住,也跳出了窗外,拼命地追杀唐小音。
现场情势十分混乱。外围的无辜群众一片哭爹喊娘,互相践踏。
“别过去,别过去……”唐烈和临时赶到的几十个警察忙着疏导人流,甚至分辨不清从车种逃出来的究竟是人质,还是凶手。
唐小音觉得很孤单,她只想往人多的地方藏。总是在人多时候最寂寞。
梅良新着了魔一样地追。如今拼了命地追。只为日后拼了命地退。把往事都烧成灰。把爱人往绝境悬崖边推。将爱恨情仇全部统统摧毁。他不后悔他曾爱过。心如刀锥!
“没长眼睛啊!”
“你有没有搞错啊!”
“赶着投胎啊!”人潮拥挤中,梅良新不断地摩擦到路过的人,听到不断地抱怨。
“我擦!你拍电影啊!”
警察的疏导根本没用,更多好奇的不要命的不知就里的路人要挤过来看热闹。
梅良新眼看就要追到唐小音,脚上却被绊倒了一下,原来是火车站的乞丐抓着他的脚要钱。
“可怜可怜我吧……”
“行行好吧……”
“我三十年没回家了……”
这里起码有一条街的乞丐,他们有残疾的,假残疾的,手脚健全的,心理变态的……他们拉着梅良新的手,拽着他的腿,人来人往,无数的人和梅良新接触、碰撞、擦肩、接踵、抵抗、消弱……
病毒在无限地蔓延、传播,如波浪,如涟漪,如磁场,在风中,在空中,在地上,通过触摸,通过唾沫,通过呼吸,通过语言,通过文字,通过心理感应……
梅良新身心疲惫,筋疲力尽,挣扎着往前跑,突然间,太阳明晃晃打在钟楼,通过光污染,形成一道神圣的光打在他的眼前,明晃晃得睁不开眼。
天若有情天亦丑。
他醍醐灌顶地清醒了……他莫名地摊开血腥的双后,内疚无比:我怎么杀了那么多人?我怎么杀的都是无故的人?
我本来只是一个平凡的混口饭吃的小人,怎么变成了一个罪大恶极,嗜血如命的狂魔?
然而,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辆和谐号动车“轰隆隆”地开出了站。
梅良新迟疑了一下,冲过了栅栏,闯过了铁轨,趁火车还没加速,跳上了火车后车厢……
他回过头来,远远地望着人海中的唐小音。万紫千红中,他独爱那一抹娇影。
梅良新的眼里饱含泪水。他突然发现自己是深深爱着唐小音的,否则他不会在自己中毒最深的时候,依然可以舍不得下手……
所有的人都嘲笑他,轻视他,看不起他,只想要他的回扣、红包、钱、利益……他没房、没车、没钱、没身份、没固定工作、没家庭背景、没人际关系、没有朋友、没人看得起他……
但只有唐小音当他是老乡,是朋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唐小音心力交瘁,万念俱灰。
她目送着梅良新远去,她知道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是一个杀人凶手,他是一个极度重犯,是一个被地球的恶俗与罪恶玷污的可怜人。
唐小音至今仍相信,杀人的不是梅良新本人。
他中邪成魔了!
她朦胧的泪眼看不见的是,他朝她挥手的手,渐渐白了回来……
这个世界黑白不分。
这个世界真假不分。
这个世界永远处在罪与恶的黄昏。
天文学家一直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一个问题:到底是外太空玷污了地球,还是地球玷污了宇宙。
旅游巴士空荡荡地停在火车站前。
车里只有一个活口——披头散发的钱阿姨。
这个做清洁工的看过去普通而三八的中年妇女,到底背地里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坏事?以至于身上散发着如此强烈的坏人辐射,连梅良新这样的杀人恶魔都不敢下手?
在道貌岸然的盛世面具下,隐藏着如何人心险恶的阴谋?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越下越大。
雨落在好人身上,也落在坏人身上。
有的时候,好人淋的雨,比坏人还要更多一点。
那是因为坏人,把好人的伞抢走了!
但是好人,其实也需要雨,来洗清身上被玷污的脏与坏……
不久以后,莫之鸣和张璇玑,达闻东,还有唐烈警官等一起喝茶。
莫之鸣问,“史书上说,最好的时代是什么时候?”
“是尧舜时期。”张璇玑说,“那时候,虽然生产力不高,但是民风纯朴,人心向善,和谐蔚然。”
“那什么时候开始人心不古了?”莫之鸣又问。
众人无法回答。
莫之鸣拿出一本古籍史书,念道,“启恃禹势,攻伯益,建夏朝。登基日,天陨大石,降于廷,启抱之,手漆黑,性大异,嗜杀无度……”
“什么意思?”唐烈瞪着眼睛问。
“上古时代,本来一直是禅让,仁者得天下。到了大禹治水,本来要禅让给道德高尚的伯益,结果启仗着自己是大禹的儿子,起兵打败伯益,建立了夏朝,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登基那一天,天上有很大的陨石掉在他的宫殿里,启去抱石头,结果弄黑了双手,从此性情大变,喜欢杀人……”张璇玑解释道。
“我们其实都弄错了。”莫之鸣内疚地说,“如果罪恶是一种病毒,经过众人传染后,病毒看似是减轻了,其实却是传播开来,埋下了更多的罪恶种子。在一定的情况下,隐藏在人性深处的罪恶的病毒随时会激发,迅速传染遍整个地球……”
“那我们怎么办?”唐烈问,“难道也要做坏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达闻东感慨。
“怎么办?”莫之鸣苦笑,“还能怎么办?只有号召好人不停地和坏人无穷无尽地斗争,把被抢走的伞抢回了罢了!”
此刻,天空依然下着无情的雨。
彩蛋
地下铁。
诸葛紫瞳的纹身馆。
莫之鸣走了进来,和诸葛紫瞳握了握手。
“你的手有点黑。”诸葛紫瞳提醒。
“不会吧?”莫之鸣吓了一跳。
“今天想纹什么呢?”
“左手纹个阴鱼,右手纹个阳鱼。”莫之鸣说。
“哦,是太极!”
“对!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莫之鸣握着双手,紧紧地躺了下来,仿佛就躺在宇宙深渊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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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莫之鸣做了一个双手合掌才能看到的新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