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两个人安然地睡去。
床头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大半夜了谁这么无聊呀。靳生坐起来,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气愤地把铃声掐断。突然,靳生发现,漆黑的屋子里,还有个人躺在床上。
吓了一跳,转念一想,哦是红香,单身太久,一下还真不习惯身边睡了个人,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伏下身子准备掀开被子偷吻一下,突然手机又慌慌张张地响得紧。红香睡得很死,声音的这点刺激只让她翻了个身,手臂凉在外面,优雅的手指还挠了挠胳膊。刚刚下了雨挺冷的,靳生帮她拉过被子,同时气愤地接起电话。
“谁呀!”
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靳生举着电话愤愤地说!
“靳总么?是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靳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谁知道你是谁呀?”
“我不确定你认不认识我,但你肯定认识红香。我是她老公。”
靳生一激灵坐直,这下反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红香的事,我从她的手机里找到你的电话号码。深更半夜的她没处去,肯定是到你那了,对吗?”。
“嗯,我是她上司。她半夜来我家求助,我没道理不管,现在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你有什么事么?”
“这样我就放心了。打扰你休息,真对不起。我就想问问,她还好吗?她没事吧。”
靳生镇定下来,“还好,就受了点惊吓,现在没事,已经睡下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现在,睡得好吗?你帮我看看,好吗?她就要离开我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森森的,靳生一阵阵寒意,老婆有外遇把老公刺激得都不正常了。“还好还好,睡得很香呢……”靳生敷衍几句正想挂电话。
“是不是像小猫一样蜷在被子里,一点鼾声都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好像有点点哽咽,有点点哭泣。
听得靳生也生出几分同情,“可不是么,很安静呢,真的一点鼾声都听不见。”
“就是有点悉悉嗦嗦的声音,很微小,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
靳生把手机拿开耳朵,认真听了一下,“真的,很轻很轻。像小虫子在爬……”
“呵呵,她就是这样,老在被子里磨牙。掀开被子你就可以看到她最可爱的睡相……”
“是么?”靳生温柔地笑了,没想到美丽性感的红香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他轻轻地,生怕吵醒了她甜蜜的梦,掀起被子。
“哦错了,是虫子在她的牙齿上磨……”
靳生果真看到红香的脸上爬满了黑虫,虫子悉悉嗦嗦地飞速爬行,白色的床单上到处都是,有的正朝着靳生飞快地爬来,而大部分正团聚在她的脸上疯狂啃食。
靳生满身都是厚厚的虫子,像茧一样包裹得动弹不得。站在嘴张得巨大的红香面前,他只能把嘴死死地咬合着,脸已经抽搐得比虫子啃食过的还恐怖。他的电话终于从僵硬的手里掉到地毯上。闷声一响,电话迅速闪出光,里面沉默已久的哀声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起来。
“以后的晚上我都不能再守在她的床边,帮她捉虫子了……”如果靳生的耳朵还有缝隙,那么这肯定是他听过的最伤心的男人哭声。
“虫子吃得我脸很痛很痛,可是看着虫子吃她我的心更痛,我宁愿每晚每晚坐在她的床边,把自己的脸拿给虫子吃……可是,虫子已经不再吃我脸上的肉了,虫子没新肉吃了……”。
电话那边的哭声像魂魄一样缓慢而缥缈,还听得见雨从湿透的毛发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间或着喘出一声声哽咽,夹着无力的幽怨和委。
屈……“对了,让她别担心,工作是我自己辞掉的,我就想趁最后的日子,多给她做点好吃的……”
电话里呜呜的哭声响了很久很久,最后的一句话,不知道靳生还能不能听到。
“还好,有你愿意收留她,真是太谢谢了……”
电话在悉悉嗦嗦的声音里,“嘟……”一声,挂断了。
尾巴。
人心里的黑暗,就像虫子一样,白天你害怕被人窥见,把它们藏起;等到黑夜,你失去了知觉,它们就会悄悄地爬出来,啃食你的脸。
第二天醒来,你脸上的脓包,就是虫子的痕迹,是你内心黑暗的惩罚。
初春的暖风从窗帘外钻进来,试图把躺在秦磊蕾眼角的泪蒸发掉。她伸了个懒腰,在床边摸了摸,空的。寇子君的头发还遗留在白色枕头上,松针似的笔直。
十点二十分了,他没来,他不会再来了。上周六两个人还窝在沙发上看《双食记》,秦磊蕾揉着寇子君的头发,撒娇道:“我们结婚以后你也一定会去找其他女朋友的,是不是?”。
寇子君心里骂着那导演,怎么拍得这么真实,没有秘密的男人还可爱吗?他不耐烦了:“不是说好了不结婚?你很烦,知道吗?”这句话说出口,秦磊蕾的心痛到痉挛,哪个女人不想跟自己所爱的男人共度一生,朝夕相对?何况他那么英俊,五官如雕刻一样完美,收入丰厚,又对自己体贴又温和,唯一遗憾的是他是单身主义者,并不轻易交出自己的自由。
经常梦见跟他去试婚纱,一件一件地试,他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忽然,秦磊蕾腹部一阵剧痛,婚纱被血染红了。
“我烦?那分手吧。”秦磊蕾最烦有人说她烦,虽然她有时候的确很烦人。
“别这样亲爱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寇子君的电话响了,他到阳台上去接。接完了电话,他照例在秦磊蕾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抱歉地说:“宝贝,我回公司了。”说完,拿上外套“砰……”的一声关了门。
“我错了吗?”秦磊蕾用左手拿着电话,言语中满是温柔的哀怨。
听筒里有个尖锐的声音:“你是个彻底的傻瓜,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
“再找机会。”那声音更尖锐了。
“哦,我明白了。”
没有寇子君的周末无所事事。自从上周冷战后,打他电话总是关机,七天了,只收到一个短信息:我出差了,回来找你。
出差个屁!谁不知道你去陪你未婚妻了。秦磊蕾心里骂道。回的信息却是:好的,我等你。
十一点了,肚子咕噜咕噜响得厉害,没有早餐可以吃中餐。秦磊蕾光着脚,咬着青苹果,磨磨蹭蹭到了电脑桌前。QQ上很多人,却没人说话。大家都很忙,男人四处出击,女人忙着被泡。秦磊蕾改了签名:只要锄头磨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阳光照得房间每个角落的灰尘都在静静飘扬,门铃响,楼下的烧鹅饭送来了。
吃盒饭,打CS,听歌看碟,不跟闺蜜联络不逛街,可那个他到底在哪儿?
下午两点,表哥秦晨鸣来电话:“下午医院放假,不如一起喝茶?”。
“老地方见。”秦磊蕾依依不舍地关了笔记本。
其实小时候秦磊蕾是喜欢表哥的,长大了才知道自己不能和青梅竹马,有着白皙修长手指身上散发消毒水味道的秦晨鸣在一起。后来表哥结婚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
牛仔裤和白色涂鸦T恤,还有必备的苍蝇墨镜,这样可以遮盖浮肿的眼睛。再涂上粉粉的腮红,秦磊蕾就这样匆匆出了门。
KISS咖啡厅坐落在江边的角落里,点心和咖啡都是地道的意大利风味。秦晨鸣还没到,这个迟到狂,说马上到至少要让人等一个小时。
秦磊蕾叫了杯柠檬汁,无聊地看窗外的路人。
咖啡厅里情侣不少,偶有女孩的笑声和男人的低语。环顾四周,秦磊蕾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寇子君跟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坐在自己背面,有说有笑。
哈,玩失踪说自己出差,原来在这里约会!秦磊蕾气得发抖,慢慢走了过去。
寇子君看见,马上反应过来起立道:“磊蕾,你也在啊!医生男朋友没陪你吗?给你介绍下,我未婚妻,松蓉。”。
松蓉微微笑着,小外套配天蓝色丝巾,锁骨上露出一条粉红珍珠项链,温柔到无以复加:“你好!好几回听子君提起你,想不到你本人如此漂亮。”。
寇子君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你居然有种扯到秦晨鸣身上,上次你妈胆结石还是我表哥开的刀,你现在竟然说他是我男朋友?骂人的话没法说出口,只得尴尬回应道:“他迟到了……不打搅你们了。”。
回到座位上,秦磊蕾眼角泛着泪光。为什么自己这么没出息,偏偏找了个有女友的男人?还是不要在一起了,赌输了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不赌了,输不起呀!
离去前,寇子君还特意过来打招呼:“我们先走了,有空常常联系。”。
松蓉挽着他的胳膊,带些幸福的炫耀:“我们要去试婚纱了,不陪你了。”。
秦磊蕾想冲上去掐她的脖子,然后猛摇着大声咆哮说:“这个男人上星期还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得意个屁!”。
二人走了许久,秦晨鸣才匆匆赶来:“对不起啊,临时有个手术!喝什么我请客。”。
秦磊蕾早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迟到了嘛,别哭了,多大点事!天气预告没说有雷阵雨啊。”秦晨鸣递给一大叠纸。
“呵呵……”秦磊蕾笑起来,“给我那么多纸干什么,又不是上厕所。”。
来龙去脉一说,秦晨鸣气得直拍桌子:“什么垃圾!敢骗我表妹,整死他!”。
秦磊蕾摇摇头:“算了,我还是退出吧。他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
“我要你开开心心的,亲爱的!”秦晨鸣捧着她的脸,“发个信息,叫他晚上六点来你家。”。
从医院出来,秦磊蕾叮嘱出租车司机避开了婚纱一条街,怕刺眼。
她一路发呆,下车买了一支巨大的草莓冰淇淋慢慢舔着,直到到家还没吃完。
寇子君六点整准时赶到,他不停道歉,说陪松蓉试婚纱只是她一厢情愿,他不想跟任何人结婚,父母喜欢松蓉是父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