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周老板的病,敏感词太多,委实不好描述。
周老板的伤是海M体破裂,一个球重度挫伤,功能坏死需要切除。
这种程度的外伤,在医学上向来算不上大病,只要及时就医,做个缝合手术,防止发生感染就有很大的希望痊愈,正常情况,手术后,某种功能能恢复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的水平。
但周老板摘了一个,以后肯定力不从心了。
可泌尿老师说,周老板的问题有点邪乎。
“听说他在你们省医院做了三次手术,每次都是第二天伤口裂开,还不是博起导致的撕裂,就好像有人故意折磨他,硬把缝合线揪断似的,省医院住了十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发生感染,前几天转到咱这,孙主任先给他做了切除手术,你猜猜发生什么了...”
老师卖个关子。
我猜测道:“伤口又被撕开了?”
“不是。”老师看看左右,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导尿管被水草堵住了,护士每晚去查房,都会发现周姓患者的病床下有一滩浑浊的污水。”
受到这样的伤害,不能自然排尿,所以要插一根导尿管。
患者控制不住尿意,只要膀胱满了就会溢出来,随时都在尿,所以要插导尿管将尿液引进盆里,不至于弄得满床都是。
所以导尿管被堵,排不出来,全憋在膀胱里。
那份痛苦,不言而喻。
泌尿老师继续道:“一开始,我们不知道那是水草,毕竟谁也不会从导尿管里抠出来检查,反正不可能是患者尿出来的,我们还以为护理人员的疏忽导致导尿管进了异物,就跟患者的秘书说了几句,让她陪床时多留心患者的状况!结果三天前的夜里十二点多,值班护士犯困,在走廊里散步时发现32床门外流出好一滩污水,护士进去一看,你猜猜看见啥了...”
以前没发现这位老师这么爱卖关子呀!
我催促道:“发现啥了?您快说!”
“发现患者秘书趴在床上昏睡,患者脸色涨成紫色,导尿管又被水草堵了,床下还有好大一滩污水,飘着几片零星的水草碎片。”
“后来呢?”
“后来护士叫醒秘书,喊来值班医生,先抢救患者,再讨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个秘书一听水草、污水,脸就吓白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说实话,后来我们琢磨,这件事可能有点邪乎,煤老板哪有个干净的?!指不定指使手下淹死了什么人,人家死后来找他算账,否则也不会把小秘书吓成那副鬼样子。”
老师一说水草污水,我就想到那位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大姐了,也与老师一般想法,周老板的遭遇应该是大姐来找他报仇。
我心里百感交集。
老师问我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我找借口糊弄过去。
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回了心内科。
按说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周老板有此一劫,纯粹是咎由自取,我应该为大姐感到高兴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又想不出究竟该做什么。
下午上班,我抽个空子,将这件事告诉王主任。
王主任听后,眉头紧锁:“是真的嘛?咱医院又他妈闹鬼了?”
“应该是真的,我相当怀疑,周老板的骑跨伤就是那位大姐报复所致。”
“这样啊...确实有可能...”王主任摸摸下巴冒出的胡茬,思索道:“这个煤老板是在朋友家吃饭时从高处掉落嘛?午饭还是晚饭?白天还是晚上?”
“我还真没问,咱管这个干嘛?”
王主任露出猥琐的笑容:“我是在考虑他当时到底在干嘛,吃个饭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骑跨伤?而且骑跨伤...一般来讲,不会伤到那个地方吧?”
这个部位很容易得感染病,但很少受到暴力伤。
没别的原因,人家能屈能伸嘛!
我也忍不住嘿嘿两声:“对呀,他当时干嘛呢?煤老板的生活还真是的令人向往呢.”
随即反应过来,见王主任还是眼神迷离,满脸不正经的笑容,赶忙提醒他。
“咳咳,主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你和泌尿孙主任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打个招呼,让他别管周老板的病?”
王主任下意识道:“为什么......小刘,你的思想很危险呐!前几天那个满脸神圣跟我谈救死扶伤的刘老师去哪里了?”
“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救呀!”
“胡说八道,什么值不值?医生眼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能救的病人和不能救的病人。”
我正要据理力争,王主任话锋一转:“不过除了眼睛,医生还得有脑子,能不能救的前提是想不想救,煤老板这个事,即便我想救他也无能为力,真照你所说,是被他坑死的患者家属回来报仇,老孙又能做什么呢?你联系一下小陈师父吧!”
陈树?!
“我联系他干嘛?”
“问问他怎么处理这个事。”
我万分费劲:“跟他有什么关系?咱别管就行了!就让大姐弄死周老板,为我们老家的煤炭行业做一份净化吧。”
“你先问问,我记得小陈师父说过点意思,患者家属这样报仇不见得是好事,鬼知道她报仇之后又要做什么,说不定感激你当初的援手,跑来跟你叙旧呢?我可不想咱科里再出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幺蛾子。”
听他一说,我不免有些紧张。
大姐给小姑子托梦报答我,我万分感激,要是她跑来亲口道谢,我敬谢不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活的挺艰难了。
就在王主任办公室里,我开免提给陈树打电话。
“喂?我刘楠...”
上次有点不愉快后,我一直没联系他,此时陈树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我还没跟他寒暄两句,他就阴阳怪气道:“你刘楠就咋啦?你刘楠老子就得给你打钱?”
“嘿嘿。”我尴尬的笑了笑:“小陈师父最近忙什么呢?好久不见,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饭?”
“时间,地点。”
“今晚,还是上次的私房菜,怎么样?”
“去你大爷的,老子离你们医院几十公里,为了吃口饭眼巴巴跑过去?你可真会挑地方!直接说事吧,别跟我虚头巴脑的,你就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狗东西!”
“其实没啥事,就是我们主任想你了,顺便想跟你咨询点事情,前段时间我们医院来了位煤矿事故的患者......”
将整件事的经过告之,但也没提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说煤老板拖死患者,患者家属要钱时溺水身亡,现在煤老板有点中邪的征兆,所以跟他咨询一下,事情该怎么处理。
陈树问:“煤老板的事?你老乡?”
“对!”
“五十万,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永无后患。”
上次还五万呢,这次直接翻了十倍?
帝都的房价都他吗涨不了这么快!
王主任主动张口:“小陈师父,我们不是要摆平这个事,就是跟你打听打听,会不会牵扯到我们科,上次的事让我有点心虚,而且煤老板这个事跟小刘有点关系,那位患者家属死后给亲戚托梦,给小刘送了......死掉的患者家属会不会纠缠小刘呀?咱得帮小刘想个办法!”
王主任提起我,我就知道这事要遭。
他可不知道陈树想拿我配阴亲的事,只以为上次的保定一行,我和陈树结下并肩作战的深厚友谊。
果不其然。
陈树一听我在这件事中插了一腿,哈哈大笑:“这里面还有刘楠的事呢?那太好了,刘楠这小子长了一副衰相,要是别人还未必有事,刘楠?哈哈哈,医院不死人,他都能给你招点脏东西过来,别说他还在这件事里沾了因果!他死定了,你们等着瞧吧!”
王主任跌破眼镜,急忙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自己看着办!拜拜了您嘞!”
陈树这个渣男,不顾王主任的恳求,直接挂机。
我和王主任面面相觑一阵,他问:“上次不是这样的呀!你怎么得罪他了?”
“他喜欢我!就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我拒绝了。”
王主任眼角颤动两下:“这样啊,那倒是好解决了,你委屈委屈自己,让他过来处理一下,命比贞操重要呀!”
“主任,你别信他的鬼话,我是帮了大姐的忙,大姐怎么可能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