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明白了邓主任的意思。
按理说这种车祸新闻播报的时候,如果伤员是送医之后抢救无效去世,那么播音员都会把这一条给说出来,而不会直接说无人生还。
我刚想要开口跟邓主任问一问,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好像是我口袋里的玉坠。
我闭了嘴没有接邓主任的话,也没有去问为什么这个播音会和实际情况有出入。
虽然我不知道这玉坠是干什么用的,应该怎么用,但既然是陈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交给我的,那么我相信这个玉坠对我的提醒。
邓主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我的话,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发现他的眼神,低头扯了几张纸给陈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也不知道陈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好像已经习惯于在这种情况下依赖他这个专业人士,现在他昏迷不醒,就算我手里有一个八卦镜和一个玉坠,我还是感觉非常的没底。
邓主任自顾自的说:“刘楠,这收音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试试把陈先生叫醒?”
那声音还发着抖装的还挺像一回事。
如果陈树没有告诉过我收音机里的古怪,就看在是邓主任说出来的话,我今天还真的会相信他了。
我伸手拍了陈树两下,没用力,就意思意思,陈树自然不会醒,然后我抬头一脸爱莫能助的看着邓主任。
邓主任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点怒火。
但那一丝丝的怒意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带着好像面对不听话小孩子那样的无奈对我说:“刘楠,我明白,你也是担心陈先生的状况,但现在不是能让他安心休息的时候。你我都没有处理这些事的办法,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出了事儿,陈树又昏迷着,他能怎么办呢?”
我没接他的话,在心里暗暗想着我有八卦镜还有玉坠,真要出事也是你先遭报应。
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也没感觉不说话有什么不好,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什么话都在心里憋着,可真是能把人憋死的。
那收音机斯拉斯拉一阵又吐出来一条播报。
“昨天下午6:12,东城区兴泰花园小区,一对情侣发生争执,在争吵过程中冲突加剧,两人死亡。”
我心里打了个突看向邓主任,果然邓主任对我点点头,这也是送到我们医院抢救后身亡的患者。
接下来那收音机就好像刚刚学会说话,恨不得一天能说8000句的小孩一样,秃噜秃噜的说了一堆死亡通告。
“27号凌晨3:15,西郊某废旧工厂,两个小混混发生械斗……”
“28号下午1:21,老庙街餐馆……”
“28号晚上11:2……”
“29号……”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邓主任的二姨和舅妈提起这个收音机的时候,都是那副撞了邪一样的惊恐表情了。
任谁每天坐在那儿,听着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收音机不停地说着各种死亡通告,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玩意儿。
我其实都想不明白,邓主任他外公是怎么能够做到抱着这样一个充满了恐怖片效果的收音机,一直在那放着听的。
他难道就不会感觉这件事很奇怪吗?
平时不都是这些老人家先把这种古怪的事情发散到科学不能解释的方向上去吗?
收音机里那个死亡通告还在喋喋不休地播报着,我就听到哐啷一声,抬眼去看,是邓主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指着那个收音机惊恐不已的问道:“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实话实说,我觉得邓主任可能在装害怕这方面不在行,演的实在不太行。
我目测了一下他跟他外公病床的距离,估计都快能有一米半了,我其实真的很想提醒一句,邓主任你崩人设了唉,说好的孝子贤孙呢?
刚才我想回答邓主任的问话的时候,是玉坠悄悄制止了我。
所以我现在有点犹豫,是不是要跟他说话,也许是在那个收音机发出声音之后,我就不能开口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邓主任维持着那个瑟瑟发抖,可怜无助的模样,超过了半分钟。
等发现我一直冷血无情的没有任何反应,觉得这戏快要演不下去了,于是改换了策略,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
他声线发抖的跟我说:“刘楠,我去看看能不能把收音机关了,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维持人设演戏,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解决办法,但是邓主任在往收音机那边走的时候,突然瞄了我一眼,又心虚似的飞快收回视线,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某种不好的直觉涌上心头
我下意识的脱口就喊了一句:“等一下,别碰它!”
邓主任的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我,我总感觉我从他的视线里读出了三分恼怒。
所以他靠近那个收音机是真的别有所图!
我发挥出了我有生以来最优秀的演技,情真意切的跟邓主任说:“这玩意儿不太对劲,您还是先别靠近他。”
陈树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非要在这种生死关头选择装死,他也不怕一会儿就真的凉凉。
要是真的要凉了,我铁定要拖着这孙子一起!
邓主任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看得我感觉自己后背都开始发凉。
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似乎正在渐渐的脱离他平时表露出的温柔儒雅的目光,被一种让我感到不安的冰冷审视所替代。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仿佛只要我敢有任何动作,他就会扑过来,直接咬上我的颈动脉。
在我已经差不多有八成能够确定邓主任很可能是反社会人格患者的情况下,看到他的眼神转变,我在这个当下真心觉得,邓主任比那个只会哇啦哇啦不停播报死亡讯息的收音机,危险多了。
最起码目前还没有从收音机里跳出来个怪物,可邓主任好像随时就已经要不做人了。
“刘楠,你是不是从陈树那里听说过什么?他带着这个收音机跟你一起走,就没有告诉过你发生问题的时候要怎么处理吗?”
邓主任声音带着某种虚幻的冰冷,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满脑子都是完犊子了,完蛋了,邓主任怀疑我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邓主任朝着我走了两步,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就像是一张完全不能跟他自身契合的面具,看上去让人感觉更加可怕了。
他像个关爱小辈的慈爱长辈那样跟我说:“刘楠,现在只能是我们两个互相帮助才能闯过这个难关,如果我们两个都出了事的话,陈树现在这个情况,我外公又一直醒不过来,他们俩怎么办?”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要不然我们把他和您外公先带出去吧”
我眉头一皱,不等他说话,收音机突然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电波失控的刺耳声音,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耳膜都要穿孔了。
“今天晚上9:05,某和医院创伤骨科单人病房有一名患者,两名医生,以及一名医生的朋友同时死亡。”
这清清楚楚的人物身份,再加上就差锁定病房号的地址,让我如坠冰窟。
我心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晚上8:45。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开始往下流,刚刚收音机播报出来的死亡讯息,我都有注意听了内容,那些全部都是在像做记录一样的去说之前发生的事件,只有刚才的那一条不同。
我们四个人都还在这里,都活着,那个广播内容是什么意思?
我拿着手机的手克制不住的开始发抖,脑袋里像是装了一窝蜜蜂一样,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邓主任小声的问我:“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整个人还有些呆滞。
邓主任又问我现在几点了。
“8:45。”我像个客服一样机械的回答着他的话。
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假如那个收音机发出的预告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就代表我只还剩下20分钟的寿命?
我突然发现,虽然我之前跟着陈树做了很多作死的事情,但是我对于自己会死亡这件事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了。
就好像心里已经给自己预设了一个底线,那就是虽然我作死,但我不会死。
收音机的死亡预告,打破了我这个不切实际的愚蠢的想法。
我没有注意到,就在我发呆的时候,邓主任开始一点一点的朝着收音机那边走去。
直到我放在口袋里的手被玉坠冰了一下,我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发现邓主任跟收音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最多再走两步他就能碰到那个收音机。
这玉坠是陈树刚才悄悄特意交给我的,那么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玉坠是在给我提示吗?
我来不及细想,这时的情况已经是千钧一发,根本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邓主任的胳膊。
邓主任身形凝固,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我
“刘楠,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