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浑浊不堪的老眼,近看时越发恶心。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大脑里有个指令在让我逃跑,可浑身僵硬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扎人外婆离我越来越近。
后来我会想了下,那感觉就像是我正在死亡线边缘疯狂蹦迪,并且马上就要一脑门子栽过去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只能等死了以后再去找陈树这龟孙报仇的时候,扎人外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面前停住了。
那样子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她,让她无法接触到我。
我还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无情的将我从原地踹到两米之外,我腰都差点被踹断了。
陈树手里捏着一张无火自燃的符纸,别人看着是他在空中乱挥,可看在我的眼里,却是他用那符纸上的火焰迅速在扎人外婆身前晃了一圈。
刚才险些就直接把我吓死的扎人外婆,在陈树的攻击下终于有了一点撤退的架势。
陈树嘴里还在嗷嗷叫唤:“尼玛,刘楠你简直是个灾星,这玩意都能遇上!”
五个家属站成一排,目光惊疑不定,但是基本上,把陈树当成精神病人是已经可以轻易从他们脸上看出来的事情了。
小孩儿的堂姐父亲两个人主动过来扶着我,并且不露痕迹的将我带着离陈树远了一点。
堂姐用相当一言难尽的语气问我:“医生,这是你朋友,还是……你的病人啊?”
我慎重思考后回答:“都是。”
堂姐敬佩道:“那你挺好的,还和自己病人做朋友。”
我:“……”
我现在说我不是精神科而是心内科的还来得及吗?
算了,不说了。
就当陈树是个精神病吧。
总好过我被人当成精神病。
我眼见着陈树把扎人外婆给逼到安全通道入口处,正心里高兴,以为他这是要获得最终胜利了。
可我这还没高兴两秒呢,那扎人外婆突然疯狗似的伸长了两手扑向陈树,只见她干枯树枝一样的手上寒光闪烁,动作快到我根本看不清。
“艹!”
陈树痛叫一声,捂着脸连连后退。
我在他指缝间看到了血。
我一怔,这扎人外婆这么厉害的?
陈树这孙子不会真在这出事吧?
我心里乱糟糟的,忽然想到刚才扎人外婆接近我的时候,怎么都碰不到我的事情。
她为什么会没办法碰到我?
我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索,最后在兜里摸出个三角形的红色护身符。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东西个给忘了!
一定是这个起作用了!
“陈树,接着!”
我将护身符往陈树那边抛过去,陈树看也不看一抬手,居然还真就接住了!
扎人外婆似乎是真的忌惮那护身符,刚才还死命朝着陈树伸手,一把年纪还臭不要脸的摸人家小年轻占便宜,现在居然动作有点畏畏缩缩起来。
当陈树开始占据上风,我发现我眼里的世界正在慢慢恢复正常,扎人外婆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难道是小孩儿的血要失效了?
这buff时长也太短了吧!
这时安全通道里突兀的传出一声咳嗽,我眼前一花,世界成了正常色调,白色的灯光刺得我眼睛有些不舒服。
等我眨眨眼适应过来,就发现扎人外婆消失了!
是血彻底失效了?
我心中狐疑,紧张地盯着陈树,却见陈树呆站了片刻,脸色非常难看的朝着安全通道里面看去。
难道是刚才那个咳嗽有问题?
我犹豫着是要走过去看看,还是站在这里别动省得给陈树添乱。
还没等我想出个决定,安全通道里走出一个老头来。
那老头看着六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满面沟壑,一身衣服虽然干净,却看得出已经很旧了,是个贫苦人的模样。
小孩儿的母亲见到那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
“爸,您怎么来了!”
我一下明白了这位老人家的身份,心道,哟,扎人外婆刚走,外公就来了啊。
在我看那位外公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我。那眼神带着探究,让我有点不舒服。
陈树黑着脸在我身边站定,喘气还有些不匀,刚才那一番上蹿下跳似乎着实累着了他。
他左边颧骨到眼尾的地方有一条血痕,我有些庆幸,还好还好,要再偏差一点,眼珠子就可能废了。就是不知道这伤口会不会有什么毒素之类的。但看陈树自己也就是随手抹了一把血,并不在意,应当是没事的。
我避开家属们,拉着他到一边,小声问:“解决了?”
陈树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咬牙道:“解决个屁,你惹上大麻烦了!”
听陈树说“大麻烦”,就好比听狼来了里面的那个小孩喊狼来了,我都免疫了,只当他又在故意扯淡想要多弄点钱。
我用手背拍拍他胸口,幸灾乐祸的说:“那小孩做完了手术就没事了,你现在说有大麻烦,人家也不会多给你钱的。”
陈树被我气的一个倒仰,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硬是给我拍的有些耳鸣。
他气急败坏的把自己头发都抓成了鸡窝,还在骂我:“我没跟你开玩笑,刘小楠你一天不作死难受是吗?”
我这才从陈树非同寻常的态度里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好像……真的出大事了。
“不是,我就顺手救了个人,不至于吧?”
想想人家王主任也经常撞邪,可他在医院这么多年了,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还有心思买奥迪买别墅,给自己的少年时光圆梦呢。
“你以为我吓唬你?刘楠,你摊上大事了!”
陈树嘲讽的呵呵笑,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家属那边互相打了招呼,孩子的妈妈主动过来给我介绍:“刘医生,这是孩子的外公。”
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稍微一想,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我给陈树扔了个护身符!
我给在他们眼里是精神病的,正在发病的陈树,扔了个护身符!
陈树是个不要脸的,但我以后还要在这里工作呢!
我赶紧拿出专业人士的架势对他们说道:“有时候要尽量配合患者,这样才能稳定他们的情绪,同时也方便医生和患者做进一步交流,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进而寻找治疗的契机和方法。”
家属们个个心领神会,显然是听信了我的“权威解释”。
陈树瞪着俩茫然的小眼珠子看着我,我心中略略生出一丝愧疚,不过想到他过去坑我的那么多次,那点愧疚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我抓着陈树的胳膊,朝着家属们笑笑,随后跟他说:“你刚才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来,咱们先说事儿去。”
陈树有点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像个被拐卖的小朋友,嘴里还磕磕巴巴说:“不是……我……那这边……”
于是,知道他“病情”的家属们看他这个样子,眼底的同情就越发的浓郁了。
我给陈树生拉硬拽的弄到了休息室,刚进门,陈树就眼神凌厉的瞪着我。
他哼哼两声,脸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看着分外狰狞。
“刘小楠,你长本事了啊,你刚才是不是跟人家面前编排我来着?”
艾玛,这是脑子清醒过来了?
我连忙摆手:“你可别瞎说,我是那种不厚道的人吗?我刚才是在回答那几个家属的问题!
陈树还是不大相信。
我铿锵有力的发出灵魂质问:“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坑我多少次了,你还记得吗?数的过来吗?”
陈树气势一弱,清清嗓子,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我看他伤口血流不止,出于职业本能的感到手痒。
“我还是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就算没什么尸毒之类的东西,那也怕破伤风呢。”
出去绕了一圈,晚上临时请了个假,顺便去药房给陈树开了一支破伤风。
虽然他自己说这伤口没事,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弄好了伤口,给陈树脸上贴了块纱布,我这心里才算是舒坦了。
我心里还记挂着他说我摊上大事了,赶紧问了两句,结果这玩意儿又特么炸毛了。
“我还当你根本不在乎你那条小命呢!”
“陈树,陈哥,树哥!我错了行不行,哪有人不在意自己小命的?你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就看着陈树抬起手,放下,又抬起手,又放下,反复几次,总算压制住了想一巴掌朝我抽过来的冲动,两手撑着膝盖,在椅子上做了下去。
他问我:“知道什么是重丧吗?”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说过。”我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听过的说法,给陈树复述了一下。
重丧,简单说就是家里有人去世,假如逝者去世的日子、下葬的日子,或者其他地方没弄好,就可能导致家里再有其他人跟着死亡。
重丧的“重”字,就是“重复”的意思,只又发生一次丧事。
这跟着死亡的人数,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甚至更多。当跟着死亡的人数超过一人,就会另有其他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