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佑这个事情听起来简直和当年我碰到的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之前急诊科也是出现过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的病人,送进来之后也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只能大概记得自己的名字,后来我们才从安防局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做错了非常严重的事情,大脑自动将那段记忆删除掉,自动合理化整件事情。
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还能有这种事情,一直到后来认识了马润之后,问起来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还真是存在的。
人的大脑本身就是非常奇妙的结构,拥有非常强大的自我调节功能,这样的功能你当然也可以说是我们大脑本身的奇妙之处,这样的功能决定了我们的大脑基本上是不会在任何时候都崩溃的。
但另一方面,大脑为了适应当前眼下的事情,往往会变得非常难以理解,甚至变得和普通人完全另类化。
比如当人遭遇到某种突然之间出现的压力之后,或者是非常重大的打击,严重到那个人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承受的时候,大脑的这种为了保护自己不死机而进行的演化机制就会自动启动,这个人很大几率就会人格分裂,将这部分经历分裂出去,保护原本的自己。
这恰当地解释人格分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身上。
我在医院的时候也会经常和马润分享这些事情,因为我虽然在急诊科,但对心理科也有非常大的兴趣。
我继续听着罗天佑说他自己的故事。
本就闹着性子的我,哪受得了这样被冷落,我跟着跳下床,在她踏下第一级楼梯的时候,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结果,她滚了下去,流了一地的血。”罗天佑回忆着那件到现在也后悔的事情,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难受的罗天佑,周晓梅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把座位移到他身边,靠他更近一些。
“爸爸当时看我的眼神是一种淡漠到极点的目光,他心急如焚抱起秋姨去医院。我心知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一个人在楼梯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我看到憔悴的爸爸一个人回来了,他看到坐在楼梯上的我,眸子里还是怒火,死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从我身边绕过,收拾了衣物去医院,再没有看我一眼。他陪着秋姨在医院呆了好几天,或许也没有很多天,但我感觉很久。家里的保姆说,秋姨再也不会生孩子了。我当时不明白这对秋姨的影响,但也很清楚再没有小孩是什么概念。”罗天佑的脸上悔意满满。
既然再不会生小孩,那那天看到的小男孩是谁?
这想法只是在周晓梅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罗天佑的情绪。
“李桐,你并不是有心的,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周晓梅轻轻开口。
“后来,小姨来了,她把我接回外公的老宅。后来我没有再见过爸爸,小姨又直接在这里盖了这栋房子,说不想在有这么多回忆的地方生活。然后,我就遇见了你。”罗天佑说完了故事,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多,不然,我早就在你身边了。”周晓梅的眼睛已经湿润过好几遍,看着罗天佑的眼睛全是疼惜。
“过去了。”罗天佑望望窗外,起身上楼,“不早了,收拾完厨房,自己回家去。”
周晓梅瞠目结舌,看了看窗外,夜色即将来临,连忙动手收拾。
自从罗天佑跟周晓梅坦白了所有事情,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除了上课、上厕所和晚上睡觉,其他所有时间,周晓梅都粘着罗天佑,怕他孤单。
周晓梅的成绩提升很快,老师们很欣慰,学校的人也习惯了罗天佑、栗深和林倩身边多个周晓梅,没人再来对他们的感情指手画脚。
周家家长也慢慢发觉了两人的异常,这天周晓梅打包好早餐,兴冲冲准备出门和罗天佑汇合,一起去学校。
坐在客厅的周爸,目不转睛盯着报纸,嘴上却跟周晓梅说着话:“我说我们家公主啊,你最近是不是和李桐那小子走太近了?”
周晓梅止住脚步,不敢走也不敢回头:“额——这个,因为关系好,所以经常一起玩。”
“那你每天给他带早餐,晚上还跑去给他做饭,作为朋友也有些过头了吧?”周爸没有抬头,慢条斯理道。
“这——我是看他一个人太可怜了。”周晓梅脑海里不断搜寻着借口。
“可——”周爸还想说些什么。
“他爸,人年轻人的事,你管这么多不烦啊!”周妈从房间出来打断周爸的询问,跟周晓梅做了个放心的眼神。
周晓梅一下就安心了,想着母后真是开明之神啊!
“这话不能这么说呀,我们家公主才多少岁啊,我可得好好管着。”周爸回头看周妈,据理力争。
“那你也不能限制她自由。”周妈拿起餐桌上的牛奶喝起来,言简意赅。
“我——我不是限制她自由,我只是怕她在该学习的时候耽误了。”周爸想了想,明明自己是有理的,这怎么反倒没有了气势?
“你看看,这次月考成绩,我们家公主又进不了。”周妈从柜子里拿出成绩单,顺手扔给周爸,转头跟周晓梅说,“公主,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理这个老古董!”
“谢母后!父皇,儿臣告退!”周晓梅跟周妈交换了眼神,飞快跑出了房门。
周爸忙着看成绩单,没有再说什么。
“李桐,李桐!”周晓梅远远看到等在榕树下的罗天佑,飞奔着大声呼喊着,脸上是溶不开的甜蜜。
“慢点!”罗天佑一脸不满,语气里却全是关爱。
“今天老爸发现我们的关系了,你猜怎么着?”周晓梅一走近罗天佑,便卖起关子来。
“那肯定是很同意。”罗天佑自顾自启动机车。
“才没有!我爸不高兴,倒是我老妈帮我圆了场。”周晓梅跨上车,撇撇嘴道。
“那这次,周婶是真的要同意咱俩的婚事了。”罗天佑接上周晓梅的话戏弄道。
“又来!不理你啦!”周晓梅靠近罗天佑坚实的背,嘴上抗议着,脸上早就藏不住笑。
“傍晚,带你去个地方,你在校门口等我。”罗天佑正经吩咐道。
“哦!”周晓梅乖乖应道。
转眼又是美好的三月,一路上的花草葱葱郁郁,周晓梅坐在后座上,感受着舒适的微风,全身细胞都雀跃着。
周晓梅班上下课的时候,隔壁班老师还在拖堂,她在走廊对上罗天佑的目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先和蒋欣下了楼,在约好的校门口等罗天佑。
和蒋欣道别后,周晓梅回头翘首期盼,罗天佑没来,张弛和郑朵以倒是肩并肩走过来。
张弛见到周晓梅,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周晓梅也报以微笑。
“怎么一个人?要学长送你一程吗?”张弛已是老熟人模样,没有客套废话。
“我在等他呢!谢谢学长啊,你还是先送朵以学姐回去吧!”周晓梅边说着边跟紧随张弛走近的郑朵以挥手。
“这样啊!连个机会都不给人!真是的,罢了罢了。”张弛爽朗道。
“哈哈哈——学长,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对了,高考将近,你们准备好了没?”周晓梅握紧拳头作加油状。
“还好吧!我和朵以成绩一向很稳定的。”张弛微笑着看了看郑朵以,温和道。
“我想也是自己多虑了,学长学姐可是晨中的骄傲,将来是要写入校史册的。”周晓梅一边真心崇拜,一边调侃道。
三人聊得不亦乐乎,张弛斜眼瞥见桀骜的身影。
“那位吃醋大王来了,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张弛在罗天佑的视线中,故意摸了摸周晓梅的头,道别,转身走开。
周晓梅点头,随即转身,罗天佑的脸果然很黑。
“我是不是说过离他远一点?”罗天佑还没走近,就开始教训。
“哎呀,我的好李桐啊,学长已经知错了,我也和他和好了,你总不能不让我和朋友说话吧。”周晓梅撒娇道。
“狗改不了吃屎,谁信他!”罗天佑看了眼张弛的背影,不满道。
“好了好了,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吗?”周晓梅连忙转移话题。
被周晓梅一提醒,罗天佑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转身去取机车。
“你先跟周婶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可能要很晚回去。”罗天佑一脚撑着地,帅气刹车,对周晓梅说道。
周晓梅虽然对罗天佑神秘兮兮的计划感到遗憾,还是照做了。
一路上,罗天佑驾着机车狂奔,周晓梅的学生头被吹得乱七八糟,好几次提醒罗天佑要小心,速度慢一些。
罗天佑熟练地行驶着,嘴里答应着,却又总是不自觉加快速度,惹得周晓梅把罗天佑的腰搂得紧紧的。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了海边公路,周晓梅看到浩瀚的大海,整个神经都兴奋了。
“啊!”周晓梅迎着海风,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