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部]
第170节女人和男人,谁坚强?
苗苗周围的人注意到,东方对她的影响开始消失了,她不再开口闭口提起他,有时别人无意中提起东方,她也好像是别人谈起一个普通的旧识,反应毫无异样,仿佛与东方的交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但内心感受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联系可以说断就断,但心中的爱,两人的情却是抽刀断水,不从源头截流是徒劳的,而且抽刀断水水更流实际上是一种煎熬,可学习和生活还要继续,她只有尽力使自己的学习不受煎熬的影响,在生活上强迫自己要有规律,一日三餐从不凑合,努力体现失恋之后的坚强,坚强的态度就要有个坚强的样子。
午饭后刚要小憩,爸爸打来了电话,苗苗感到奇怪,爸爸为何总是在她临睡前骚扰一下,好像故意不想让她睡好一样。
在别人面前,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在爸爸面前,就不必那么难受了,她接听电话语气很低沉,情绪不高。
爸爸对此心知肚明,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好又提到了东方:“孩子,还在为东方折磨自己呢?昨天我又找他谈了一次。”
“你们都说了什么?”苗苗的声音一下子明亮起来。
爸爸对她语气的明显变化感到很无奈:“唉,一提东方,果然不一样,像打了鸡血。”
“你快说,跟他谈了什么!”
“我问他,如果苗苗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跟你分不开,你又不能离婚,怎么办?”
“呀!”苗苗没想到爸爸会提这个问题,这也是她曾经想过的,于是她屏住呼吸,把听筒使劲按在耳朵上认真地听着爸爸说的每一句话。
爸爸知道她在等下文,故意顿了一下,“你认为他会怎么说?”
“不知道,不知道!”
爸爸继续说:“我还问他,如果苗苗为了你不结婚,还要给你生个孩子,你又会怎么办?”
爸爸以为苗苗会急切地询问东方的回答,但她并没有问,只是紧握听筒,默默地听。
“你真想不到他会怎么说?”见她没问,爸爸不甘心地问。
苗苗只好说:“我真猜不出他会怎么说,感觉这个人变化太大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爸爸沉默了片刻,似乎喝了一口水,继续:“他说各种可能都可以考虑。”
苗苗一愣,继而愤怒了,对着电话喊道:“什么?!可以考虑?让我当二奶也可以考虑?可恶!我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
电话那端又沉默了,过了好长时间,才说:“你要是不信,直接问他吧,或者他会给你打电话。”
苗苗尽管很愤怒,但她不相信东方会那样说。
一个小时后,东方的电话打过来了。
苗苗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开始试探:“东方,我离不开你,咱们重归于好行吗?”
东方很平静:“你能抗拒父母的意志?”
“不在乎了,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苗苗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难,你爸妈这一关你是过不了的,尤其是你爸爸。”
东方似乎意有所指,但苗苗并没有听出来:“不至于吧,我倒觉得障碍是妈妈,对了,问个问题,如果你离不了婚,我怎么办?”
东方不假思索地说:“那也不能耽误你,不是要嫁给达达么?你是想要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不是苗苗想要的,她继续试探:“虽然我可以嫁给达达,但想生你的孩子,怎么办?”
东方感到很奇怪了:“越说越离谱,莫名其妙,你怎么也会有这个想法?”
他这句话似乎印证了爸爸的说法。苗苗冷笑道:“哦,原来真有人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东方纠正她:“不,准确讲,是有人跟我提起过。”
“那你回答我,如果我想生你的孩子,而你又无法离婚,怎么办?”苗苗干脆单刀直入。
东方听出她话里有话,还是那么平静:“随你吧。”
苗苗内心开始冒火,没想到真像爸爸说的那样,东方会是这样自私的人。
但她仍强压怒火,继续问:“东方啊,你说随我,意思是说,我嫁给达达,但要给他戴绿帽子,生你的孩子,不嫁给达达,就做你的小老婆,OK?”
东方马上反驳:“你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让我回答什么?我糊涂了。”
苗苗终于爆发了,厉声道:“你在装糊涂!我起初还不信爸爸所言,现在信了,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让我看清了你!”
“看清了什么?”东方也没了往日的沉稳,打断她:“苗苗!你爸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我知道你妈只是闹,最想分开咱们的还是你爸!”
苗苗冲动地喊着:“你错了!爸爸说,他可是给了你很多机会!”
“机会?”东方语气中带有吃惊,“你爸给了我很多机会?可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希望你我在一起!”
苗苗忽然又平静下来了:“东方,你的说法跟我爸的不一样,我该相信谁呢?当然是相信他,而且,刚才你我的谈话,也间接证明了他的判断。”
东方也恢复了平静,缓缓地说:“我怎么感觉陷入了一场阴谋?”
苗苗阴阳怪气儿地说:“阴谋?如果有,也是你的阴谋,我们家没有阴谋家,更没有你这样的心计,我承认,耍阴谋我们全家斗不过你!”
东方开始沉默,不再说什么。
苗苗则不依不饶,继续声讨他:“东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以后也只会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熟人而已!”
与东方通完电话,苗苗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该澄清的都澄清了,该放弃的也彻底放弃了,该割舍的则全割舍了。
客观上讲,这几年在两性交往方面,东方改变了她,也拴住了她,使她没再放任自流,但此刻她感觉不用再对什么人负责了,也不必再对什么人忠诚了,又将回到了与东方相爱之前的状态。
她盯着挂在床头的东方照片,泪流满面的大喊:“你,东方,听清楚了,从今天起,我解放了!”
紧接着老大又打来电话,开口就问:“苗,你跟东方怎么样了?”
苗苗早就对老大扮演的角色感到怪异,搞不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掺和此事。
“还能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吹灯拔蜡了。”苗苗懈怠地说。
老大叹了口气:“唉,世事难料,你们的关系真的就这么歇了?其实你们是相爱的,不敢想象,棒打鸳鸯散的事情会发生在今天。”
苗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难说,我爱他,但他未必爱我。”
“这我不信,你们相恋几年了,怎么会真情假意还分辨不出?谁会伪装那么长时间?”
老大这话说得令苗苗困惑,好像绝情的并不是东方。
她立即反驳:“老大,一辈子的结发夫妻都未必知心,这几年又能说明什么?咱不提这事了。”
老大亮出了这次电话的目的:“恐怕不提不行,昨天东方找我商量,想找你爸妈最后沟通一次,他认为失恋的人,因为空虚会走极端,担心你影响到生活和学习,因此,希望与你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他相信凭这层关系可以拴住你的心,至少能使你在英国专心学习而不剑走偏锋,他可以保证不再见你,逐渐淡化彼此的关系,让你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苗苗不敢相信这话的真实性,问:“有这事?那你的意见呢?同意?”
老大连忙否认:“不不,我阻止他了,你爸妈肯定不会理解他的好意,倒可能会认为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以便暗渡陈仓,卷土重来。”
苗苗冷笑了:“老大,我也怀疑他是否在用缓兵之计。”
老大没想到苗苗竟然也怀疑东方的动机,有点懵了:“啊?怎么会有这想法?你误会他了,要真想用缓兵计,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啊,而且,我劝阻他后,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真不可想像,你居然会怀疑他,难道是为脱离情天恨海故意让自己恨他?”
苗苗愣了,她本没有这么想。
一整天频繁地接听电话,苗苗的两块手机电池都用完了,幸好英国的移动通讯是单向收费,否则,她的电话费帐单可要命了。
她刚把充电器插上,手机又响了,是东方。
此刻已是国内的凌晨,显然东方尚未入眠,但不管时辰几何,苗苗接到他的电话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动。
她冷冷地问:“你好,有事么?”
东方像念讲稿一样语速极快地说:“你好,打扰一分钟,说三句话,请耐心听我说完:一,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也许我们真的陷入了一场阴谋;二,我爱你、娶你的决心始终没变,第三句话是,如果这是我跟你说的最后三句话,我不甘心。”
说完,他没等苗苗说话,挂断了。
苗苗又晕了,如坠云雾之中。
就这三句话?什么意思?她坐在桌子前开始沉思,东方说的一场阴谋,指什么?是在故弄玄虚?既然爱她娶她的决心不变,为何不付诸行动来证明自己?
他的第三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最后三句话”?难道以后不再联系了?是一种威胁么?
苗苗不再想下去,感觉太累。
她把上午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复习了一遍,然后开始上网排遣时间,网络的虚拟世界是排解烦恼宣泄情绪的最佳去处。
她胡逛乱转的来到了一个名曰“齐鲁青未了”的论坛,看着论坛上令人心动的恋爱帖子,突然有了写作的冲动。
心动加冲动就有了行动。
像有神助,键盘声劈里啪啦作响了十几分钟之后,一篇抒发自己心情和感慨的文章《失恋的夜晚》“出笼了”,不加润色,没有修改,原汁原味直接发表。
发完帖子,苗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感觉很糟糕,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猛然想到了东方说的“最后三句话”,不由心一惊,天!他为什么说了“最后”的字眼?难道.....?他?
想到这儿,她又笑了,东方那么坚强的人,不可能!自己真是在胡思乱想。
可那感觉就是挥之不去,苗苗只好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别胡思乱想了,没事,没事。
但自我安慰没起作用,反而令她更加担心,尽管两人已经分手,但要是东方因此出现意外,自己肯定要遗憾一辈子,思前想后,为了东方的安全,也为了自己能够心安,苗苗拿起电话拨出了东方的手机号码。
电话通了,没人接听。她再拨,还是无人接听,一连两个小时,苗苗心慌了,天哪,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她的心揪紧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一遍地不断的拨着他的号码,徒劳而又绝望。
终于,电话通了,听筒里传来东方的声音。
苗苗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生气地质问:“你怎么才接听电话?故意让我着急?请告诉我,最后三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直不接听电话?”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电话里传来了东方的抽泣声!
东方哽咽着说:“苗,阎王爷不收我啊。”
苗苗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啊,东方,你,想自杀?已经尝试了?不,这不像你,你曾说过,连死都不怕,还怕活么?”
说完,她的泪流下来了。
东方仍然哽咽着:“我不是怕活,是感到累了,人活着需要精神,我没有了精神,岂不就是行尸走肉?”
“你的精神是什么?我?”苗苗不信自己在东方心目中的地位有那么重要,心想,分手还能让他失去了精神?
她开始劝他:“东方,你仅仅是精神上受不了,但精神早晚会恢复的,因为你是个吸引女人的优秀男人,没有我,还会有别人。”
东方终于平静下来了,“谈何容易啊,几年的感情和爱,不是说断就断的。”
这话刺痛了苗苗,她不敢接茬,岔开话题:“你能否告诉我,阎王爷如何不收留你?”
苗苗还是不敢相信东方会自杀。
东方鼻音很重地说:“我前几天感冒了,咽喉发炎,从昨天开始发烧,刚才去社区诊所让大夫开了几支青霉素,趁护士不注意在取药单子上盖了皮试反应阴性的章,骗过药房取出了药。”
“啊!天哪!你一定自己注射了!”苗苗惊呼,她知道不经过皮下过敏试验就注射青霉素,会有生命危险,她还知道东方有过多次青霉素过敏试验没通过,想到这儿,她冒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此刻她必须给东方一个精神支柱,帮他恢复过来,否则,自己真的要落下遗憾了,于是轻声说:“瓜瓜,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爱你,但我要把这份爱深藏心底,让你从我的情感世界中淡化、消失,你是男人,应该比我更坚强,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走出感情漩涡,脱离彼此的引力,重新寻找自己的爱情。”
东方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以往的沉稳语气:“好吧,今天夜里,在你面前我很惭愧,但不要以为男人比女人坚强,其实正好相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殊不知伤心时刻恰是最需要他坚强的时候,女人呢,尽管平时哭哭啼啼,但到了关键时刻,当男人泪水涟涟时,她们反倒坚强冷静了,绝无一滴泪水。”
这话让苗苗感动,“嗯,大男子主义者能这么说,不容易,可见你对事物的评价还算客观,那我也客观地跟你说句实话吧,即便我嫁给你,激情过后,你也未必能拴住我,你曾经说过,聪明的女人不找漂亮的男人,因为他对女人的吸引力太大,反而让女人没有安全感,漂亮的女人更不找聪明的男人,因为他实在不好糊弄,而你恰恰两者都是,既不好糊弄,也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苗苗,”东方慢慢的说:“你,让我想起了一段文言文:‘以子之矛,克子之盾,何如?’”
苗苗应道:“其人弗能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