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我得承认,在见到帅哥时,我还是会克制不住的多看几眼。
有一种男人,他的长相绝对不属于惊为天人的,但是却能单靠一个眼神,就勾起女人的食欲。尤其是像我这种饿了这么久,又没见过世面的。
小米这人,我从没觉得她多仗义。
上大学那会儿,她是隔壁班的,经常来我们班蹭课,每次都坐第一排。
我在后面,时常关注这个长发及腰皮肤白皙的女生,她会文静而礼貌地对每一个同学微笑,还会积极回答代课老师的每一个问题,听说她还申请了助学金,勤工俭学,每天还要打两份工。
她从不说脏话,连听到男生骂“卧槽”,都会忍不住轻蹙峨眉。
我特别欣赏她。
我们学校的热门选修课,需要提前一个礼拜用便条贴占座,还要在上面写明占的是哪天哪节课,占好座的同学最好早点来,否则一旦开始上课了,门口外都坐满旁听的,你就是大喊“哥几个借个光,我家户口本掉里面了”,都不会有人给你让道。
小米彻底颠覆我对她的印象,就是因为选修课占座的事。
按照校方规定,只有选了这门选修课的同学,才能坐在前四排,其余蹭课的同学都要囤积在大后方。
这个规定刚刚实施的时候,选了这节课的二十几个同学,派了一位学生代表来看场子。
那是一个又瘦又白又斯文疑似是受的男生。
小米也是来占座的,她一听说丫一个人占了四排座,直接吼道:“靠,这也太贱了吧,一个人就敢包场啊!”
那男生立刻脸涨得通红,立刻声音弱弱的跟她解释,周围几个来蹭课的同学,也被小米的气势如虹吓得愣在当场。
我当时也在一旁,还看到穷的交不起学杂费的小米,从破布包里翻出一个三千多块的钱包,和一个七百多块钱的钥匙链……
再后来,给我们代课的老师光荣退役,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出来,那位老师和隔壁班的班花好上了。
等我和小米渐渐混了个脸熟,从点头之交到成了好朋友,她才告诉我,她当年来我们班蹭课主要就是为了拿下那位代课老师。
据说那位代课老师穷的叮当响,本身是个能拿骨气当饭吃的人,欣赏的也都是学霸级的美女。直到他后来拿着全额奖学金去美国深造,小米才和他和平分手。
到如今,他们之间就只剩下奢侈品代购的关系了。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小米是个物尽其用的人,她会和每一任男朋友保持业务来往,并且在她最好的年华,像是传播病毒一样肆意散播她的女性魅力。
比如,她去医院挂号从不排队,几个月前她上司打离婚官司是她托的关系,买基金她只走内部认购,等等等等。
当然,她也会为每一任男友改变自己。跟医生在一起时,她满嘴都是医学术语,你一说哪里不舒服,她就会警告你一个不小心可能引起xx绝症。跟律师在一起时,她会告诉你一旦婚姻不幸福,怎么能让男人净身出户,还有如何合法的转移婚姻财产,和举证对方出轨通奸。跟理财师在一起时,她又会胡诌股市展望,比电视上那些股票分析师还会白活,但是据说她投资的股票已经跌破了发行价。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
最近,小米正跟一个心理专家眉来眼去,她又开始对自己是双鱼座并且是AB型血感兴趣了,前两天还神神叨叨的对我说:“嘘,我是四重人格,你丫别惹我,否则下回就我们四个一起打麻将,不带你玩。”
小米是我见过最不靠谱的人,我也是她见过最没有挖掘价值的朋友,但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把我一脚踢开。
主要原因是,她说只有在我身上才能看到人生的低谷,提醒她活着要居安思危,并且还能反复验证她是个有爱心的女人,钱捐给灾区也不知道会落在谁手里,还不如捐给我,最起码能听到两句好话,尤其是我这种刀子嘴豆腐心面子大过里子的二逼。
说真的,这样的小米,我从来不觉得她能有多仗义。但是今天晚上,她刷新了我对她的认识。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视线逐渐下滑。
他的嘴角正似笑非笑的勾起,小米在我耳边小声提醒道:“他叫Martin,你的事我都告诉他了,你一会儿可别露馅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米就起身退场,风骚的扭着小腰的小米,目的明确的走向吧台的成大功,仿佛和他说了些什么。
以至于,当成大功端着水杯回来时,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阴翳的,连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复杂难辨。
这一刻,我是多么的感谢小米,以及感谢对面的这个卓尔不凡的他,感谢他们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刻,挽救了已经奄奄一息即将死去的那个我。
我对立在桌边的成大功露出一个微笑,发自内心的。
Martin的眼睛,缓缓滑过菜单,眼皮子也不抬的问:“今天的主菜是?”
成大功说:“有今天刚空运到的羊小排。”
然后,我感觉到成大功看向我:“我记得你最爱吃羊肉?”
我微微一愣,刚要说话,对面的Martin却露出诧异的神色:“你吃羊肉?”
没给我回话的机会,Martin又很快蹙起眉,神情肃穆道:“你不是一吃羊肉就会长疹子么?”
长疹子?是小米说的么?
可我不记得我告诉过小米这件事,因为她嫌羊肉膻,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时从来不点,也就没机会提到这个话题。
“你吃羊肉长疹子?我怎么……。”成大功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僵硬,“你不是一向喜欢吃吗?”
我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喜欢吃羊肉的是你,以前在学校,除非是你拉着我,否则我是坚决不去回民餐厅的。为了让你满足,我就会装出无羊肉不欢的样子,然后等到了夜深人静后背痒痒的时候,再一个人默默上药。
但即使药效发挥再快,也需要六七个小时以上才能退疹。
我垂下眼:“我很少和人说这个,同学们都不知道的。”
对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我望过去时,正迎上Martin不赞同的眼神。
但他的语气却包含着妥协和无奈:“这回我从德国回来,给你买了一种新药,治疗这个很管用。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吃,晚上我帮你擦就是了。”
帮我……擦……
两颊不能自控的烧了起来,我极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不,不用了,我……。”
Martin却面无表情的将我打断:“不用?后背你自己够得着么?”
“……。”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耳边全是嗡嗡声,到后来也没听清Martin都点了些什么菜,他们的声音都飘得很远很远。
我只是依稀记得,成大功拿着菜单离开时,Martin仿佛还叫了一瓶红酒,是法国四大酒庄之一的Brion,号称红颜酒,它是浪漫唯美的化身,见证过许多爱情故事。
从这之后,我的所有动作都是机械的,心不在焉的,和牛被端上桌的时候,我拿着刀叉的手也有些使不上力。
然后,我就看到Martin伸长了手臂,修长的手指缓缓来到我眼前,端走我面前的盘子,并将他那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切好的和牛换了过来。
Martin说:“吃我这份吧。”
我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吃了起来。
直到两杯红酒下了肚,我晕晕乎乎的站起了身,双手勉强撑住桌面。
Martin走过来,拿起我的外套,为我披上,并带着我的手找到袖口伸进去。
那只手又从善如流的牵着我,向门口走去。
我迷蒙着眼望着眼前遮挡了大部分视线的肩膀,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能晃晃悠悠的跟随他往前走。
那温度令我着迷,心里也觉得很安心,很自在,很想跟着它一直走下去。
直到他停下了脚步,我也跟着停下。
再一抬头,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了成大功面前。
我懒得动脑子,晕晕乎乎的膝盖直打晃,原本拉着我的那只手,转而扶住我的腰。
我靠着那股气定神闲的力道,微微仰头,顺着那光洁的下巴望向那淡淡勾起的笑容。他好像正在和成大功说话,前面几句我没听清,后面好像听到成大功那头说什么“前男友”?
前男友……谁的前男友……
然后就看到,Martin意味深长的笑容:“久仰大名,我听心心提过你。”
紧接着,又是几回合的外交辞令。
直到Martin像是不经意的提到什么“初恋”,什么他去了德国叫我等他,我没等,所以才会吃了这么多苦真是活该之类的话……
我又看向成大功,却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那双眼里晦暗不明,趁着那张面孔越发的冷若冰霜。
当年,就是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吸引了我,我一向不喜欢嬉皮笑脸的男人。
为了逗成大功对我笑一笑,我干过好多丢份儿的事,不止一次的利用自己小心珍藏并引以为傲的自尊,只为博君一笑。
有时候,成大功欣赏不了我的哗众取宠,会立刻甩脸子走人,我就会忙不迭的向他保证永不再犯,心里还暗自窃喜,以为我们之间的不平等条约越多,关系就会越牵扯不清。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酒劲儿是被突然灌进领子里的冷空气驱散开的,原本扶着我的力道也相继撤离,放任我倒在路边的花坛上。
我勒紧外套的领子,看到Martin从西装里拿出了一块计时表,按了几下,又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简讯。
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鄙视,原本好听温润的声线,也透着讥诮和嘲弄。
“为了个男人值得么?”
我知道,他是在说成大功,可我没必要和他解释,他也没资格质问我。
“值不值得不关你的事,小米给了你多少出场费,我给你加二百,请你闭上嘴!”
他说了个数字,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三……三千?现在临演都这么贵?”
扳回一城的代价,竟然如此昂贵?
那些像我一样无钱无势的姑娘们,该如何自处?
Martin 扯扯嘴角,一边从怀里掏出钱包一边说:“我还以为是多强的对手,需要我出马,原来就是个傍款姐的穷小子。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花钱。”
顿了顿,又道:“难怪他不要你。”
靠……
那你呢,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你身上的西装和名表,你今晚开的红酒和那两盘和牛,特么的有哪一样不是靠卖脸换来的?特么的要不是我们女人,你以为男人会买你出场?
我瞪着那张讨厌的嘴,瞪着他缓缓滑过钞票的手指:“对,因为我没钱,所以他不要我了!因为我没钱,他不愿意和我一起吃苦,找了一个能让他少奋斗二十年,还长得比我漂亮十倍的女人!我是没钱,可是你丫再废话一个字,我就扣你工资!”
话音落地,就见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毛爷爷,一把塞进我的手里。
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全噎回了喉咙深处。
什么意思……
就在我尚莫不着头脑的时候,他那轻慢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进而揭晓了答案。
“他连你不吃羊肉都不知道,你还为他死去活来?二百给你,不用找零。”
“……。”
二百块钱就买你一个嘴皮子痛快?
这……这特么的什么消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