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的是,落跑新娘VS婚前保卫战。
程伊伊说,我的创意很有制高点,她的腰包也很丰满,我们的合作注定会win win双赢。
可我觉得程伊伊太乐观了,尤其是从选办公地点那天开始,她说她要征求刘备意见,我表示反对。
她问我凭什么反对。
我说,刘备就是个设计师,不是风水大师,更不会来咱们的公司上班,咱们的办公地点就是选在毛里求斯,都不干刘备半毛钱事。
但程伊伊却说,公司不仅要为登门客户们提供私人订制的婚礼策划服务,还要绑定婚纱设计一条龙,她还联系了几个搞摄影的朋友,就是一张彩照八千块那种大师级的,要是公司选址距离这些地点太远的话,办起事来太不方便了。
我想了想,觉得程伊伊不仅有理,而且条理清晰,便不再反驳。
可我没想到,我默许的结果就是,刘备的确不善此道,于是很痛快的将这种烦恼直接丢给了李明朗。
而李明朗则连四处看房寻求中介的工作都懒得意思一下,直接跑到他租赁的那个写字楼物业问了一嘴,听说他楼下就有写字间出租,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距离刘备的婚纱设计工作室只有四条街的距离,距离程伊伊朋友的摄影棚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距离李明朗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点子公司只有三十几个台阶。
公司地址一定,接着便是注册,投资注入、法人登记等一系列手续,“婚的纱”私人婚礼定制工作室很快补上正轨。
坐落在写字楼对面的咖啡馆,也因此成了我们约见客户和狭路相逢的聚集点。
我每天下楼买个午餐,都能碰到李明朗开导失足青年,下班坐公车回家,也能看到他手把手教宅男如何约会女神……
我们见面的次数可以用日均三次计算,但是自从我们搬到这里,已经十天了,我和李明朗从没有正式坐下来谈一谈。
唯有一次,有那么两三句短暂的交谈。
事情大约是我正式入职的第五天,我当街发传单时,拦住了一位正准备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
女方和我差不多年纪,略艳俗,男方四十开外,略发福。
他们一听说我们公司刚开张,就追问了一大堆优惠事项,我本着程伊伊的千叮咛万嘱咐要“高大上”就要拿得起“贵族范儿”,硬是咬紧牙关一分钱也不让,还摆出一副你丫爱来不来,我们公司就是这么流弊哄哄的嘴脸。
本以为我会收获一句“拽什么拽”,不想那二十几岁的女方一听“私人订制”、“独家”、“贵族”等字眼,瞬间两眼放光,直说人一辈子就结婚一次,要办就要办最好的最优的,请朋友来也更有面儿。
而那四十开外的姓王的做IT起家的男方,则开始在桌子下面踢我的小腿……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习惯性抖腿,便将腿挪开。
可是后来我逐渐发现,不管我挪到哪里,那王老板的鞋都能准确找到我的方位,对我进行……职场性骚扰?
我一直强忍着恶心,对女方露出最职业最亲切的笑容,并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冲着王老板翻白眼,心里已经做好他再蹬鼻子上脸我就把手边的热水泼过去的打算。
直到我的视线瞄到坐在不远处的李明朗的动作……
李明朗原本坐在对面的卡座里,正给一腼腆的技术宅小伙讲述穷追女神的三步骤。
后来可能是谈妥了条款和价码,双方分别签了字,李明朗就从随身的名牌男款大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移动Pos机,连后悔和考虑的机会都不给宅男,当场就让他刷了卡。
这一幕让我看的啧啧称奇,连桌下那条捣乱的腿也懒得理会了。
可李明朗前脚刚送走宅男,后脚就坐到了我身边,不仅吓了我一跳,还惊呆了对面的忘年恋。
女方星星眼的纠缠着李明朗问了好多问题,李明朗也不紧不慢的推销了一把他们公司的业务,还举例说明,假如她和王老板感情出现危机,他作为一名感情专家将会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复合的服务。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我都插不上话。
倒是对面的王老板,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热切,让我总有一种丫要约我婚前出轨的感觉。
后来,我终于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谎称要去洗手间。
对面的王老板立刻露出惊悚的眼神,然后又不敢置信的缓缓将目光移向李明朗。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癫狂,不疑有他的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五六分钟,本想做完心理建设再回去跟丫决一雌雄的。
可是,那对老少配却不见了踪影,只有李明朗一个人坐在那儿徐徐饮茶。
我没好气的跑过去问他,干嘛抢我的客人,也不等我回来。
他只扫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我是看在咱们是楼上楼下邻居的份上才过来帮你的。刚才那男的在桌下一直踢你,你一直躲,对不对?”
我说:“对啊,我一直躲着他呢!”
李明朗神情轻蔑:“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劝你一句,这时候你光是一味的躲是不行的。你一躲,对方就觉得自讨没趣,那这单生意还做得成么?”
“我总不能踢回去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有道德包袱,干不出这种事,所以我就代劳了。”
“代劳……你做了什么?”
他神情坦然道:“踢回去。”
踢回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深刻内涵,李明朗又说:“谁想到你突然站起来,我的脚还来不及收回来。”
也就是说,王老板一直用下盘跟我调情,李明朗便替我礼尚往来了一把,结果我突然站起身,这才令王老板意识到一直和他“调情”的是……
那画面,光是想想不忍直视……
李明朗离开咖啡馆前,我轻声说了一句:“那什么,谢谢。”
李明朗却道:“不用谢,那个王老板一看就是有钱烧的,我只是闲的没事想帮你敲他一笔,可惜被你搅黄了。”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没再言语,生怕说多错多,会被他笑我自作多情。
反正人家都说的那么清楚了。
“咱们只能做朋友。”
这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件事之后又过了几天,我们的公司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预付定金的顾客,是位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名叫酒酒。
酒酒说,她未婚夫叫大禹,他们是在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就职,算是从办公室恋情开始的。
我和酒酒聊了一个多小时,一见如故。
酒酒喜欢西方后现代路数的婚礼,我那天也有点灵感爆棚,一连提了七八个创意点子,酒酒全都满意,还说要打包买走。
我看着计算器上那像是坐火箭一样追加的婚礼策划费用,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始终淡定而专业,生怕这条大鱼跑路,像李明朗一样快很准,时不时建议她即刻刷卡付定金。
直到Pos机发出好听的滋滋声。
下班后,我走出写字楼,到对面的公共汽车站等车,顺便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瞄向李明朗的御用专座。
他果然在那里,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漂亮的足以拍平面广告的女人。
那女人在哭,李明朗递纸巾给她,神情温柔,活脱脱言情小说中痴心万年不改的最佳男配角。
然后,女人似乎控诉了什么,李明朗左手拿着笔,随意在纸上划拉着。
可我就只看到这么多,车就来了。
晚上回到家里,我头一次贴了块自己买的十块钱一片的面膜,边敷脸边和小米讲电话。
我说:“我发现我最近有点反常。”
小米说我一直很反常。
我没理她,自顾自道:“我现在只要一看到那谁和别的女人说话,或者离得近点,我就浑身不对劲儿。”
小米来了兴致,问我“那谁”是谁。
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三个字,小米意会的“哦”了一声,尾音很长。
隔了几秒钟,小米语气古怪的说:“我怎么记得有些人说,就算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喜欢那种‘如果我骗你就娶你’的恶劣男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强调:“我没说我喜欢他,没有,没有!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好好好,你没有。”小米安抚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开导你?”
我想了想说:“你就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注意力转移的。”
小米说:“有,喜欢上别人。”
“比如?”
“比如阮齐啊,我看他那间酒吧不错,他对你也不错。”
我只好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澄清我和阮齐的关系。
我始终认为阮齐是看在小米的份上,才对我多加照顾的,当年在学校里,他为了等小米从练舞房出来,没少给她送盒饭,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份。
说真的,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还真会不小心的以为阮齐对我也有意思。但吃人嘴短之余,我偶尔也会在小米面前为阮齐说两句好话。
不过小米却说,阮齐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太好,让她分泌不出征服的荷尔蒙。
临挂电话前,小米突然问我,和庄胜宇在同一个写字楼里办公,最近可曾见过他。
我回忆了一下,满打满算只见着一次,还是远远的看到他开车从地库出来。
小米“哦”了一声。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事,只是问问,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乱想,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小米的态度,让我沉思了许久,久到面膜都变干了,才摘掉洗了把脸。
我不知道,小米“敏感”的事,是不是我早已知道的那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拆穿这个事实。
我甚至还动过给阮齐打电话,询问庄胜宇私生活现状的念头,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最后只好反复翻看着手机通讯录,可上面唯一一个我能寻求意见,并且也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李明朗。
可我最终也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两天后,酒酒带着她的未婚夫大禹正式登门。
不到五分钟,我就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子会跳一上午了,因为酒酒和大禹就是我最害怕的那种新人——连会场的主色调都能搬出幸运色吵得不可开交的那种。
大禹坚持要用中式传统婚礼,色调多半是以红色和金色为主,理由是长辈们喜欢。
而酒酒则要走西式婚礼的路子,白色调为主,理由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婚礼更不能为了讨好别人的喜好而办,毕竟被讨好的那些长辈,是不可能替他们过日子的。
还有喜糖和请柬的包装,布艺装饰,菜色,司仪,流程,等等等等,每一件在我看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小事,在这对新人眼里,都像是那种钓鱼岛乃我国领土不容外人践踏侵犯的大事,并且誓死捍卫。
酒酒和大禹吵了三个小时,期间我给两人续了十五杯白水,还换了一次饮水桶,到楼下买了一趟蛋挞,招待两人吃了顿下午茶。
而整个过程里,最可气的就是程伊伊。
起先,她还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画她的设计稿,后来大禹和酒酒吵得不行了,她就戴上了耳麦,再后来连耳麦里的抒情音乐也不能净化噪音时,她索性拿起她那个限量版包包走出了工作室,临走前还交代我要锁好门窗小心门户……
我撑着太阳穴,视线在大禹和酒酒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直到酒酒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让着我!我不要嫁给你了!”
我立马杀了出去,一把捂住酒酒姑娘粉嫩的小嘴,笑嘻嘻的说:“两口子都是床头吵床位和,千万别说气话!”
然后又对脸色沉黑的大禹说:“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大禹不理我,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酒酒在后面哽咽的喊道:“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她!你给我回来!”
这天晚上,我头一次加了班。
我在工作室里安慰酒酒两个小时,这才将这位姑奶奶请出公司,又带她去了一趟阮齐的酒吧,请阮齐给她调了一杯号称喝了心情会变好的鸡尾酒。
酒酒抱怨说,原本在办结婚之前,她和大禹都是好好的,从来不吵架的,可是自从两家家长见了面,开始商量办婚礼的事,他们就大吵小吵不断了。而且,现在他就这么不谦让,将来过日子只会更强势,以小见大,不可不防。
酒酒还说,新房装修和买家具的时候,大禹就倾向中式,她步步退让全都依他的,可是婚礼却是一生一次的,女人只有在这一天才能当一天的公主,她决不能忍受自己穿着老土的中式嫁衣,伴随着那种老土的中式喜乐,接受亲朋的祝福。
我特别能理解酒酒,建议她回去再和大禹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旅行结婚,将地点设定在马尔代夫、普吉岛那样的热带风情岛屿,既浪漫又唯美。
而我们公司,也会派人过去布置场地,还会雇一个摄像专员全程跟踪,一定把全程拍出梦幻MV的感觉,将来再压制成光盘分发给每一个亲朋好友。
酒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
她说,大禹坚持中式婚礼的一多半原因,是为了让目前身在ICU加护病房的九十多岁的奶奶高兴,如果是旅行结婚这么草率的形式,他一定会被家里人冠上不孝的罪名。
而酒酒自己也认为,旅行结婚固然好,但必须排在婚宴之后单独进行,因为只有婚宴这种形式才能达到合法集资的目的,绝不能让亲朋好友和以往拿过她份子钱的甲乙丙丁们,有借口不回礼。
我弱弱的说了一句:“既然是为了老奶奶,那不如就中式……。”
可酒酒却反驳道:“他奶奶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那时候了,医生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所以不管是不是中式的,奶奶可能都见不到了……。”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