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寒只感到心中一阵一阵的紧缩，痛，痛得不能自己，想要上前，却发现，他没有那个资格，没资格在她要离去之前，扶她一下，抱她一下，因着，这一切，他是哪个始作俑者。

　　莫雨桐只感觉此刻，她的心炸开了，身子，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哪里都痛，五脏内，更是如火烧的一般，眸子，也变得涣散，只是，她不能倒下，最起码现在不行，她……还要等恩儿，还要等恩儿来，才可以离开。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而听着声音，该不止一匹，较之刚刚的，更显急促，下一刻，那一身明黄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之内，俊美的脸庞，一片晦暗，他的眸，紧紧的盯着，如修罗地狱的一片方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身是血的白衣，几乎是下一瞬，他便飞身下马，不在意，那一片血海污浊，弄脏了他华贵的龙靴，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却发现，那腿，已经不听使唤，只有那么几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莫念恩怎么都不敢相信，几个时辰之前，还答应自己会安分的呆在宫中的她，此刻会变成这般模样，她那涣散的眸子，她那一身妖红的白衣，她那泱泱不断的流血……越看，他的心就越痛，吼喽，一阵一阵的发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走到她的面前站立，伸出手掌，想要碰触她的染血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了她，那双往昔有力的大手，此刻，颤抖的不成样子。

　　而她，却突然的扯唇一笑，涣散的眼眸，终于合上，身子如一夕坍塌的楼台，在他的面前，在他的眼中，豁然倒下，莫念恩睁大了眸子，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却又不敢收紧手臂，就怕，弄疼了她，那双漆黑的眸，此刻映满了，心疼与阴霾，他的唇抿的紧紧的，手，因着极大的心理波动，而颤抖着。

　　他发誓，若是姑姑今日有半点差错，他便要雪国数万人，陪葬！

　　跟在莫念恩身后的，是楚家两兄弟，他们看着，亦是不敢置信，同时的，也悲伤万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世人皆知，她残暴，她无情，她冷酷，却不知，她的重情重义，她的一诺千金，她的无奈，她的……苦！

　　姑侄相恋，那份苦楚，又有谁能知，难不成，她愿意有这场不伦之恋？

　　这一刻，楚家两兄弟，突然好恨，恨世人的无知偏激，恨毁人不浅的世俗礼教，恨那些无知之人的阻挠，如若不是那般，这个随意洒脱的女子，怕是，早已经与皇上过上那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了，那里还有今日这般的……惨剧。

　　当然，楚家两兄弟，现下，最恨的，就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雪冷寒……叶孤月，想着，两人抬首，默契的一人盯着一个，眼眸如狼似虎。

　　雪冷寒自然是感觉得到，楚家两兄弟的眸光，只是，此刻，纵使天塌地陷，他也不想再管，他的心思，全都在，那个一夕倒下的女子身上，视线，贪婪的看着她惨白的容颜，不想错过一个情绪，哪怕，会有对他的恨也好，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着那女子，由始自终都没给他，一个眼神，由始至终，她即将消失色彩的眼眸内，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个人，不是他。

　　灰白屋顶之上，叶孤月还是那般姿势的站着，他看着那女子颓然的倒下，心头，顿吸一口凉气，手握紧，抑制着心中涌动的悲伤。

　　这人，明明就是他伤的，或者……也是他杀的，为何，他现在心中会这般悔恨？为何？为何？这到底是为何？

　　“桐儿……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们回宫，回了宫，就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莫念恩扶着她，拥着她，看不见，她越发沉重的眼眸，只是一味的叨念着，似说给自己听，又似说给莫雨桐听，慌乱不已。

　　他能感觉到，她渐渐离去的气息，他能感觉到，她越来越沉的身体，越来越消薄的热度。

　　“恩儿……抱紧我……抱紧我，好不好，姑姑好冷……真的……好冷呢。”莫雨桐费力的睁开眼眸，虚弱的声音，自她惨白的唇，溢出，带着从不曾出现的……祈求。

　　这一刻，累也好，痛也罢，她只想，要他抱紧她，令她，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感觉，他的怀抱，这样就好，仅此而已。

　　“好……好，我会抱紧你，会抱紧你，永远都不放开，永远……”莫念恩笑了，痴然凄凉的笑了，她的姑姑终于也像个闺阁小姐了，看！她正细声细语的与他讲话呢。

　　“恩儿……可相信，人……有来生？咳……咳……咳咳……咳。”莫雨桐吃力的问，之后便不可抑制的猛咳了起来，妖艳的血丝，自她的唇边溢出，挂在唇角，在苍白的脸颊上点缀了异样的红。

　　“会有吗？来生……”他的眼眸映着倾世之痛，放在她肩头的手，颤抖着，收紧。

　　“会有的……爱，亦有来生。”莫雨桐扯唇，苍白的笑了笑，孤星冷月之下，那苍白一笑，散发着，这个奇女子，最后的风华，绝世无双。

　　“你要记得，此佩未碎，我亦未去……”莫雨桐说完，吃力的离开他的怀中，摊开染血的手掌，那质地良好的软玉，便在她手中，静静的躺着。

　　莫念恩看着那玉佩，脑中记忆，犹如水中乱影，一一滑过，遥记得，那年，他于桃花灿烂之际，落花亭内，把这玉佩，曾于她，当时只是想讨她的欢喜，却不知，她会把着玉佩随身携带，如此珍重，心头，涌动着滔天巨痛，眼眸中烫得吓人，却把那温热，逼回眼眶，他不会落泪，绝不会，他记得，她说过，眼泪这东西，最是无用。

　　“好……我会记得……”他说，不坚定，断断续续，她离去，他亦生无可恋，金戈铁马，江山如画，始终不过一场繁华，若这世间没你，踏碎这一场繁华盛世，即便血染天下也，却再也见不到，你清眸含笑，对我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