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白悦清对着女子这双狐狸似的狭长眼眸,他似想起了什么,一字一句含恨开口:“我认出你来了,你就是当初在血台上抓着我不放的那名舞娘。”
当初在血台上,那名死死攥着他,将他当众介绍给所有人,并宣称他是什么头牌的舞娘,想到这里,白悦清咬紧牙根,目光冰冷。
“你认错人了,我当初就说过,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是玉无玦,不是你口中教养长大的男.妓玉儿。”
若说他当时还不清楚什么是头牌,那他现在可以说十分清楚,这女子当时便呼他为玉儿,是故意的……?还是认错人了?
不然这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不认识这女人,这女人又为何突然跳出来自称是他故人?
自己曾是高高在上的离阙仙尊,又怎会是思靡楼逃跑的男.妓,简直可笑!
可话一出口,胳膊就被人死死攥住,女子嗓音尖利:“我可没有认错人,你被我一手教养长大,你的淫.术媚功还是我教的,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从思靡楼逃出来的?”
白悦清瞬间哑口无言,他胳膊被这女人掐的生疼,却窘迫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方这句话问的着实刁钻,堪称逻辑谬论,很明显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个人对玉无玦性格把控的相当精准。
本身玉无玦就有点认死理,而且他根本没有在思靡楼长大成人的经历,这要他如何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是男.妓玉儿?
更何况如今声名狼藉的他,即使搬出清尧门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在大战前夕还和男人胡搞的离阙仙尊是正派人。
几乎堵死了他所有能走的路!
而一旁做壁上观的伏妄也施施然开口:“原来妖妖鸠占鹊巢!根本不是什么离阙仙尊,而是从思靡楼逃出来的男.妓,怪不得一身勾人媚术在床上使的炉火纯青,竟是自小练出来的。”
说到这里,伏妄倏的勾唇,残忍开口:“那么……真正的离阙仙尊,又被妖妖给藏哪里去了呢?”
什么鸠占鹊巢?
哪里有什么真假离阙仙尊一说?
他本身就是鹊,如今竟被人当成了鸠。
一时之间,恍惚整个世界都对白悦清发出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怪不得他如此淫.荡不贞,竟自小就是按妓.子标准来培养的。’
‘身体陆续被好几个男人玩过,也只有放荡轻浮的妓子才能做出这种下贱之事吧!’
‘他的身体连藤蔓都能喂饱,十六颗珍珠也装的下,蛇类两物整整承纳了三年,说不是自小学习淫.术媚功的谁信?’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质疑白悦清的身份,所有人都认为如此放荡不自爱的自己根本不是离阙仙尊。
可如果他不是离阙仙尊的话,还有谁是?
师傅如果看见这番场景的话,他会不会信自己?
师傅,师傅……
白悦清指尖陷入肉中,他神色恍惚,努力靠师傅来警醒自己,强撑着一口气道:“你们都在撒谎,我是玉无玦,师傅亲自给我取的尊号,掌门……薛洪宇也说过,他会来接我离开魔宫的。”
白悦清环顾四周,看着女人讥笑面容,男人冷漠眼神,他喉中腥甜:“我根本不是什么男.妓,你们一群骗子!”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你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放手……。”白悦清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月娘手掌如铁钳般抓着眼前人的胳膊,竟如同当初在血台上,当众将白悦清介绍给台下众人时的场景一模一样:“玉儿当真是婊.子无情,你如今飞黄腾达成为魔尊侍妾,竟再也不认我这个阿姐了,真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说完,她一把松开了挟制白悦清的胳膊,将人推开……
白悦清手骨是坏的,他无处着力,也控制不稳身形,直接被女人大力推搡到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
由于思靡楼的桌子都是镶金带银的,白悦清额头被四角桌子磕出了一个血口子,血液瞬间涌落而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渐渐爬满了那张原本素白清透的漂亮容颜……
【卧槽,这女人好狠,我毁容了!嘤嘤嘤~】
现在的白悦清,宛若一尊脆弱的琉璃美人,一旦主人没有看顾好,琉璃美人随时随地都会因外物而受伤。
月娘也愣了一瞬,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好歹魔尊也在一旁看着,而白悦清身上还挂着一个侍君名分,她不好把人往地上推,这才将人甩在了桌子上……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位曾经的离阙仙尊体质如此孱弱,竟化解不了她一个女人的力道,径直撞到了桌角。
白悦清脑子被撞的晕沉沉的,他脱力般跌倒在地……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半天趴地上都爬不起来。
很好,都齐活了,连手骨骨头也脱臼骨折了。
伏妄见状,他眼睛微眯,眼前这一幕是计划之外的,他没想到这女人这般大胆,竟敢……
心脏似被毒蜂蛰过,有一道声音自灵魂中幽幽响起:“他受伤了,你还要继续么?”
“其实你我都清楚,要想结束这场游戏,并设计从玉无玦身上下手除掉我,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的派一个女人过来鹦鹉学舌?”
“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人扔到血台上重温一遍旧事记忆,然后你再残忍揭开身份,不是更直接有效?”
伏妄闭了闭眸子,额角青筋暴.起,嗓音冷酷,其中还夹杂了嗜血杀意:“要你教我做事!”
同时余光也瞥到那人摔在地上,血液顺着下颌滴落的狼狈一面,伏妄气息压低,最后,他终是起身制止了这场计划。
“够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就算妖妖是从思靡楼逃出来的又如何,怎的,他如今身为本尊侍妾,难道还要本尊将人重新还给你们?”
“奴婢不敢!”
月娘敢对着白悦清不客气,却不敢在魔尊面前造次,直接跪下谢罪。
伏妄神色阴冷,一双淬毒眸子冷冷盯着这个女人,当真是该死!
那道声音继续幸灾乐祸道:“真可惜啊,这场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你后续计划还没来得及上场吧?让我猜一猜,你接下来打算诱导玉无玦回忆往昔,鬼公子、藤蔓、秋弦……”
“然后你再趁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揭开你“伏安”的身份,让他恨我,让我这个半魂失去存在意义,进而吞并我,对不对?”
“可惜,这一局,你输了!”
伏妄掀了掀眼皮子,不落人下:“呵!如今胜负未分,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况且……这人又蠢又没用,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如果真毁容了,到时候上床玩起来也败兴!”
嗤,说这些嫌早,你做起事来可一点都不嫌早,灵魂中的虚无嗓音中满是嘲弄:“拭目以待!”
伏妄拳头紧了紧,终是没克制住心中戾气,也不知是在发泄什么,还是夹杂着对分魂怒火,滔天魔气瞬息间将女人笼罩。
他手腕一转,魔气摄在女人天灵穴上,手段阴狠毒辣:“大胆贱婢,你什么身份,也敢当众欺辱本尊爱妾!不想活了吧!”
周围气息也随着魔尊开口而压抑到了极点,不管白悦清曾经是什么身份,他如今都是他侍妾,是他伏妄的人。
而眼下,竟有人当着他的面,胆敢染指他的东西,不管是出于面子上的考虑,还是其他莫名原因,伏妄都不打算让这女人活着。
他要将她灵魂抽出来,放入幽冥鬼海任百鬼吞噬,好给他赔罪!什么下贱玩意儿,也敢下如此毒手!
月娘被掐住死穴,感受着灵魂被生生拽出体外的痛苦,她面色扭曲,几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眼中全是惊恐,一字一句艰难道:“魔……魔尊恕罪。”
伏妄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个女人,手上力道愈发加重……
而另一边,白悦清也勉强缓了过来,耳边听到魔尊虚情假意为他出头的话,他心中恨意难消,不肯领这份情,
“你们都在胡说,一群骗子,我不是你的爱妾,也根本不叫妖妖,更不是从思靡楼中逃出来的什么妓.子,我叫玉无玦,我叫玉无玦!”
他艰难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遍一遍的低声重复:“我不是妾,不是妖妖,不是宴主,不是玉儿,我……我是玉无玦啊……”
说到最后,白悦清嗓音哽咽,压抑着胸中的惨烈悲痛,他一直再重复这句话,似在坚定什么,也似在说服什么。
可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本就死寂压抑的氛围开始变得焦灼,有种东西在空气中缓慢发酵变质。
伏妄心中杀意未消,对白悦清不领情的态度直接无视,他头也不抬道:“妖妖听话,待本尊杀了这女人,将她灵魂抽出来给你出气。”
白悦清没有再说话,他魔怔般看着那扇半开的窗户,他不想在这个压抑空间里待下去了,三楼,这个高度……以他如今的孱弱体质来说,会不会死呢?
他不承认自己是从思靡楼逃出来的男.妓,也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出身!可他却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也阻挡不了悠悠众口……
伏妄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他似有所觉的抬眸,正对上那人麻木冰冷的半张脸,还有那双决绝眼眸
“我说了,我根本不叫妖妖,也和你魔尊也没有一点关系。”说完这句话,那人白衣萧瑟,没有一丝犹豫的跳了下去……
伏妄不受控制的怒斥出声:“蠢货,你在做什么!”
他顾不得再抽取灵魂,直接停止施法,干脆利落的掐断女人咽喉,身形飘渺如烟,瞬息间就接住了从三楼掉落的白悦清……
一黑一白,两道身形在空中绽开,最后黑衣男人抱着怀中纤弱无骨的白衣美人缓缓落在血台上。
明明接住了人,可伏妄却不见半点高兴,在周围鬼修不明所以的哄闹声中,更加心头火起,身上魔气如狂风过境般碾压四周,以绝对实力压的在场鬼修不敢抬头。
看着怀中被他及时救下的白悦清,伏妄嗓音冷沉:“你……”
可他却看到了这人额头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有面上滴滴答答的血液,一时之间,伏妄竟没能说出一句斥责话。
这人一向被他养的娇,皮薄肉.嫩,偶尔在脸上轻轻一掐,都能留一片红印子,更别说这般狰狞伤口了,还有那从素白面颊上滑落的血液,竟疑心是血泪一般……
伏妄突然觉得那女人死的太简单了。
面对这样一张支离破碎的容颜,伏妄再大火也发不出去,他避开这人额角伤口,用袖摆粗鲁给白悦清擦干面上血渍。
冷冷开口道:“妖妖当真是出息了啊!脸摔破了,就连脑子也跟着摔坏了?才三楼而已,你跳下来有什么用?能死的了么?若真想寻死,至少也得十几二十楼吧?”
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人受伤,也不介意他身上留下疤痕,其一是因为他自信能养好这只宠物,其二也能让这只不听话的宠物长长记性。
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伏妄介意的是……别人在他身上留下伤疤,尤其自己刚才替他惩治那个女人,白悦清非但不愿领他的情,还壮着胆子和他呛声。
还有对方那毫无留恋的决绝模样,种种都让伏妄心中不快。
脾气又硬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