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得知,殷彭海放学回了一趟家,喝了口水就出去帮她妈妈干活去了。
宁舒把水果放在门口,只能下次再来。
回家的路只有刚才那一条,宁舒想打个电话让人来接她。
手指放在严乔的电话号码上,顿了一下又挪开。
她把把运动服的帽子戴好,攥紧口袋里的刀,走到刚才那几个混混调戏她的地方,发现那几个人已经不在了。
地上散落着啤酒瓶子碎片,上面有血。墙边躺着一个被摔坏了的黑色打火机,宁舒认出来,是其中一个混混手上拿着的。
地上的血还没干,几分钟前这儿发生过斗殴,那几个混混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宁舒一点也不同情那些混混,她双手合十,感谢了一下某位不知名的,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她一路小跑着平安地回到了学校门口。祝那位天降英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宁舒往永宁里的方向走,远远看见赵宇杰和罗明蹲在门口,一个在给自己选妃,一个穿着西装傻乐。
赵宇杰挑了下眉:“那个女的不错,腿真长。”
罗明吸了口烟:“别光盯着腿看啊,你再看看她的脸。”
赵宇杰把自己的视线往上挪了挪,转头警告罗明:“敢把我刚才的话透露给乔哥一个字,咱俩就绝交。”
说完从地上站起来冲宁舒打了声招呼:“宁老师。”
宁舒点了下头:“赵老板,罗大师。”
赵宇杰笑了笑:“进来坐坐吧,我让小周沏茶,还是喝果汁?”
宁舒:“不用了,谢谢。”
说完走了。
赵宇杰用胳膊碰了下罗明:“宁老师怎么了,怎么这么冷淡,已经有好几天没来青柠了吧。”
罗明:“你问我?”
赵宇杰:“得,肯定是乔哥又惹着人了。”
罗明:“要我说,就得直接上。”
赵宇杰:“你说的上是哪个上?”
罗明:“就是你想的那个上。”
赵宇杰:“你的思想好龌龊,离我远点,别污染了纯洁的我。”
“对了,乔哥呢,今天周六没有晚自习,也没听他说接了什么活,人呢?”
罗明突然伸出手把赵宇杰往后面拉了拉,动作十分迅速:“别动,有人跟踪宁老师。”
他们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一遇到危险,罗明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从小就是个孤儿,遇到赵宇杰和严乔严礼之前,过得连流浪的猫狗都不如,早练出了一身机警。
赵宇杰看罗明皱着眉,知道事态严重。
这几天新闻经常报道,有变态跟踪尾随妙龄女子,试图犯罪。
赵宇杰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闪了过去,心想这人胆子真大,尾随别人竟敢穿这么显眼的白色。
罗明把赵宇杰拉到旁边的柱子后面,随手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棍子,紧紧攥在手心,身体贴着柱子,感觉到那个人接近,抬起棍子就砸。
好在严乔反应够快,一把抓住棍子,用力往后一拽。
罗明看清楚人:“乔……乔哥。”
赵宇杰一脸震惊:“我操,怎么是你。”
“脸怎么回事,被人揍了,还是揍人去了。”
罗明很不爽:“有架打也不叫上我。”
严乔沉着脸没吭声,把棍子扔在一旁,转头看见宁舒走到天堂街路口,往永宁里的方向拐了个弯。
赵宇杰一看就明白了:“你们最近走的是什么虐恋情深的剧本吗。”
罗明:“我怎么看着挺甜的,暗中保护什么的。”
三人上到二楼包厢,赵宇杰递给严乔一罐啤酒:“这次又是怎么惹着宁老师了?”
严乔靠着椅背,抬眸看着窗外的夜空,语气泛酸:“她给别人写过情书。”
赵宇杰蹲在椅子上,仰头喝了几口啤酒,擦了擦嘴:“人家宁老师今年二十多岁了,有点情史很正常,霸道了啊严老师,吃醋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罗明点了一根烟:“不就是一封情书吗,多大点事。”
赵宇杰盯着严乔:“不对,你怎么知道宁老师给人写过情书,她自己说的,还是你那个情敌说的?”
见严乔没吭声,赵宇杰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自己查的,然后还找宁老师对质了?”
“你经过人同意了吗你就查,这次我站宁老师,赶紧买束花去给人道歉。”
严乔:“没给我写。”
赵宇杰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斜对门的花店,定一束玫瑰花:“让你去道歉,你在说什么?”
严乔的语气更酸了:“她没给我写过情书。”
赵宇杰和罗明已经不打算再理严乔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赵宇杰:“我乔哥,平时多成熟一男的。”
罗明:“怎么一谈起恋爱就变成傻逼了呢?”
赵宇杰:“爱情啊。”
罗明:“爱情啊。”
赵宇杰:“为什么重复我的话?”
罗明:“没想好词,你想一个。”
赵宇杰:“爱情啊……”他也没想好。
严乔起身走到窗边,往手上贴着一片创可贴,是跟那几个混混打架的时候被玻璃碎片划伤的。
花店的人很快把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送来了,赵宇杰把花塞给严乔。
“明天礼礼生日,party是要在永宁里办的,你最好赶紧把宁老师哄好,不然人家明天不让你进门,我看你怎么办。”
——
“妈,你去……去歇一会,我给你带了温……温水,去喝……喝点,”殷彭海抢过他妈妈手上的扫帚,“还……还剩一点就扫……扫完了,我来。”
殷妈妈坐在路边的小花坛上,拧开儿子带来的水喝了几口:“小心点,注意车。你爸就是扫地的时候没注意,才被车撞了。”
殷妈妈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比很多五十多岁的人都老,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领导说她的白头发对街道形象影响不好,叫她染成了黑色。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也依旧很苍老。
殷彭海扫完最后一片地,收拾了一下卫生工具,放进垃圾车里。
殷妈妈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掏出来一双球鞋,献宝似地递给殷彭海看:“今天捡到的,正好是你的鞋码,上面有个勾号,还是名牌呢,你试试好不好穿。”
一般青春期的孩子虚荣心都很强,别说是捡来的鞋子了,不是名牌都不穿。殷彭海特别开心地接了过来,直接坐在路边试了试:“谢……谢谢妈妈。”
殷妈妈看儿子高兴,自己也高兴,转头又忍不住难受。
殷彭海笑了笑:“回……回家洗洗晒晒就能……能穿了。”
殷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以前你不是总跟郑楠在外面玩一会再回家的吗。”
殷彭海低着头没说话。
殷妈妈又开始担心:“怎么,是不是跟同学闹矛盾了?”
“能交个好朋友不容易,回头赶紧跟人道歉去,听见没?”
殷彭海把心底的伤心和失落摁了下去,笑着说道:“没……没有朋友也挺……挺好的,早……早点放……放学回家,可以帮……帮你干……活。”
天已经全黑了,街道灯光亮了起来,秋天的晚上格外冷,风一吹,骨头都好像被冻住。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拐角街道,三个衣着时尚靓丽的女孩探头看了过去,为首的说道:“就是他,六班那个结巴殷彭海,往我们班倒垃圾。”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说道:“谭悦然,你确定吗,体委不是说是被风吹过去的吗。”
谭悦然看着手机上拍到的殷彭海和他妈妈一起扫垃圾的照片和视频,答道:“放学前我去找过秦老师,秦老师说的,是殷彭海扔的,不会有错的。”
“到时候把这些照片传到学校论坛上,让大家好好看看,清洁工的后代是怎么往别人班扔垃圾的。”
另一个女生是谭悦然的跟屁虫,当即附和道:“就是,身为清洁工的后代,不子承母业发扬爱护环境的精神也就算了,居然还制造垃圾,人品败坏。”
“还捡人穿过的鞋子穿,也不嫌有传染病,以后在学校我可不敢从六班门口过了,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谭悦然看着殷彭海的背影,心里的恶意一点点放大,渐渐把她整个人吞噬了:“走,给他点教训去。”
今天运动会,一班输了,她被六班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当众丢了人,心里正堵着一口气没处发作。
谭悦然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大袋瓜子和爆米花,三个人一人分了一些。
短发女孩还是有点犹豫:“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会挨批评吧。”
谭悦然笑了笑:“放心,秦老师不会批评我们的,她本来就不喜欢一班那群人。”
跟屁虫说道:“就是,要不然秦老师也不会告诉悦然往我们班扔垃圾的人是殷彭海了。”
谭悦然拆开一包爆米花,往地上扔了一把,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很多事情秦老师不方便做,我们这是在帮秦老师解气。”
三个女生走一路撒一路,原本被打倒得干净整洁的街道变得满是垃圾。
在父母、老师和朋友眼里,她们都是好孩子,或许会有性格上的缺点,但绝不会干出来这种乱扔垃圾欺负清洁工人的事。
心底的邪恶一旦被激发,像踏足到一个从未走进过的世界,不断往下坠落,放纵、新奇、刺激。
殷妈妈看见地上飘过来几粒爆米花,赶忙蹲下来捡,看见又飘过来不少,开始拿起扫帚扫。
今天风大,秋天落叶又多,地面本来就不好打扫。爆米花轻飘飘的,被风一吹,落得到处都是。
要是被领导发现没打扫好,准得扣钱。
殷妈妈对殷彭海说:“你先回家写作业,别等我了,这边要花上一段时间。”
殷彭海看见走过来的谭悦然等人,见她们不断往地上扔垃圾,气愤地走了过去:“你……你们怎么能乱……乱扔垃圾。”
谭悦然把手上的半袋爆米花往天上一扬:“我……我就乱扔……扔了又怎么……样。”
另外两个女孩被谭悦然的语气逗笑了:“别学人结巴,不然就……就改.…..改不过……来了。”
殷彭海被气得满脸通红,一着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们……”
谭悦然把脚底下的爆米花踩碎:“我们乱扔垃圾还不是跟你学的。”
殷彭海想到自己往一班扔垃圾的事,觉得理亏,转头不再理她们,帮着妈妈一块打扫卫生。
殷妈妈拿着扫好的一簸箕垃圾走到垃圾车旁,准备倒进去的时候被谭悦然一把打翻了,又得重新扫。
殷彭海看见,气冲冲地走过来:“你……你们到……底想干干干干……”
他已经被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人欺负他不要紧,反正他已经被欺负惯了,欺负他妈妈不行。
殷妈妈看见儿子攥拳头,赶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家里有钱,惹不起的。”
她扫了一辈子大街,见过很多比她们更过分的人,不是她没骨气,是穷人的无奈。
眼看着谭悦然要把手上的瓜子扬出去,殷彭海赶忙去抢,不让她乱扔。
他一急,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谭悦然碰倒了。
谭悦然被同伴扶起来,看见自己的手掌被地面磨破了一点皮,哭了起来:“我这双手是弹钢琴的,你给我赔!”
同伴指着殷彭海:“你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谭悦然拿出手机,把电话打给了班上一个暗恋她的男生,告诉自己被六班的人打了,那个人还是往一班的观众席扔垃圾的人。
很快,那名男生带着好几个男生,乌泱泱地赶了过来,谭悦然在一旁颠倒黑白,煽风点火,那个男生根本不听殷彭海解释,上来就要揍人。
郑楠等人吃好晚饭,顺便在附近散步,远远看见一班的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操。”
他看清楚是殷彭海,带着六班的人跑了过去:“一群人欺负一个人,好意思吗?!”
一班的转头一看是六班的,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们没有蠢到在马路上当街打架,被警察或者老师抓到不好,把打架地点定在了打架圣地,学校后门的友谊路三号巷。
并达成默契,不许报警,不许告诉老师,不许带武器,拳头定胜负。
青春期的中二少年就是这么容易热血上脑,哪怕天塌下来,哪怕被人揍死,尊严也不能丢。
两个班的人分成两拨,各自站在一边,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拿出手机打电话,叫各自班上的人。
运动会虽然结束了,两个班的矛盾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不管有没有谭悦然被推倒,或者殷彭海被欺负,这一架都是必须要打的。
这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历史事件。
“老子早看不惯一班那帮人了,”方瀚宇拿出手机打电话,“白越,赶紧的,十分钟后学校后门,叫上老张他们。”
郑楠下意识地把电话打给了班级活动积极分子谢成成,反应过来什么,没等对方接通就挂了,转头打给了别人。
郑楠打完电话看了看殷彭海:“你别过来,先带阿姨回家。”
殷彭海不知道该怎么跟郑楠说话,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了
郑楠指挥六班的人:“先把这片的垃圾扫了。”
六班的人不由分说,把殷妈妈扶到路边,让她坐着休息,拿起垃圾车上的工具。
扫地的扫地,没有工具的就用手捡,一点也不嫌脏,反正一会要打架,把手上的灰全抹一班的人脸上。
殷彭海走到方瀚宇面前,抢他手上的扫帚:“我……我来吧”
方瀚宇伸长胳膊,使劲往地上一扫:“班里的卫生都是你在维持,我们帮阿姨一点小忙是应该的,不用太感动。”
殷彭海顿了一下:“不……不是,你……你把扫……扫成堆的垃圾扫出……出去了。”
方瀚宇:“……”
“再扫回来不就行了吗,多大点事,让开点,别挡着。”
男孩们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根本不会干活,但也很快找到了诀窍,越干越趁手。
殷彭海插不上手,被赶去路边陪他妈妈去了。
“妈,你……你怎么……哭了?”
殷妈妈背过脸去,擦了下眼泪:“妈妈是开心,儿子在班里有这么多好朋友。”
一班的男生们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了问题,已经有人在质问谭悦然了:“你们扔的垃圾?”
谭悦然理亏,开始找殷彭海的错处:“是他先陷害我们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