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汗。
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当扇子扇:“什么事?”
宁舒原本想问问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的事,穿着打扮流里流气就算了,上臂居然还有文身。
她班里的谢成成同学已经受到影响了,要是转头也文了个张牙舞爪的文身回学校,宁舒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宁舒顿了一下,改了口:“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高三(6)班的新班主任什么时候到岗。”
陶主任面露难色:“没合适的人选,你再辛苦辛苦带几天。”
陶主任走出办公室,一个跟宁舒相熟的老师问道:“宁老师,你妈身体最近怎么样?”
宁舒不愿意带毕业班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照顾手术后不久的妈妈。
“还可以,”宁舒合上笔帽,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我妈嫌我太瘦,给我熬了骨头汤,催我回去吃。”
老师靠在椅背上,“我真羡慕你,你爸妈对你真好,不像我妈,每次回家都要对我各种嫌弃。”
宁舒笑了笑,拎起桌边的购物袋:“走了啊。”
——
宁舒利用晚饭后的时间跟房东约了看房。
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弄堂门口停了下来,虽然是老房子,街面却宽敞干净,看得出来当年的规划很好。
拱形石板门上刻着“永宁里”三个字,颇有年代感。
青石板路从脚底蔓延到远处,靠墙的石板缝里钻出青苔,一阵穿堂风吹走了夏末的燥热。
房东把宁舒带到一栋老式建筑的五楼,一室一厅。
宁舒进去看了看,对房间不太满意。
准备回去的时候,宁舒转头看见弄堂尽头站着一栋特别漂亮的别墅,尖塔造型的房顶坠着温柔灿烂的橙色夕阳,又映着高阔辽远的天地。
跟这里的每一栋房子都不一样。
房东察觉到宁舒的目光:“去看看?”
宁舒站着大门外面,透过雕花的铁门往里面看了看:“这套房子也是你的?”
“早年买来投资的,”房东从手上的一串钥匙中挑出来一把打开大门,“里面的家具都很新,好些都是贵重货,一直没舍得租出去。”
宁舒坦言道:“我租不起。”
她要省点钱孝顺爸爸妈妈,不能乱花。
这套房子,这种品质的,一个月没有个万把块钱拿不下来,比她的工资还高。
房东:“一个月三千租不租?”
宁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整套?”
房东点头:“小姑娘,我也是看你合眼缘,又是个老师,才这个价格给你的。”
“你要是负担不起,可以找个人合租。”
宁舒觉得不踏实,跟房东要了房产证和身份证认真核实了一遍。
房东在一旁接电话,对着手机说话:“别墅这套有人在看了,我一会给你回电话吧,要是这个人不租,就租给你。”
“六千,一分不能少,我这房子多新啊,看你是熟人才给这个价的。”
宁舒生怕这么好的房子被别人抢了,当即跟房东签了合同,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她一个人负担不起,需要尽快找个人合租,于是在同城网站上发布了一条租房信息。
晚自习刚一放学她就接到了电话,对方想去看看她的房子。
打来电话的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能听出来教养很好,很有礼貌,宁舒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约了下班后在房子门口见面。
宁舒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斜靠在摩托车旁,长腿交叠,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别墅围墙连成一片,这让他和他的影子显得有些孤独。
他没戴墨镜,也没戴那副金丝眼镜,可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神。
短短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三副面孔。
嚣张的,温和的,孤独的。
危险,虚伪,又神秘。
她不会与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合租。
宁舒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拎起车把上的小挎包,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自然:“严老师。”
严乔摁灭烟头,从车边起身:“宁老师。”
宁舒很快找到了一套令双方都不会感到尴尬的说辞。
“我一个表姐在这租住,想找一个合租室友分摊租金,她刚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不出租了,她的男朋友要住进来。”
严乔抬了下眼睫,神情若有所思:“表姐?”
“表姐的男朋友?”
宁舒:“不好意思,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房屋,戴上头盔。
他没有多说什么,长腿跨上摩托车,像是随意一问:“你的租房合同签了吗?”
宁舒点了下头:“别人也想租,我怕抢不到了,先下手为强租到手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小骄傲,像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朋友,抬着头等人表扬。
严乔:“……”
他默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那你很厉害啊。”
宁舒突然反应过来,这套房子好像应该是她所谓的表姐和表姐男朋友租的。
她尴尬地用脚趾抠了抠鞋底,偏头看着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树,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今天还挺热的。”
她听见男人低低地笑了一下,竟意外的很好听。
“嗯,是挺热。”
宁舒跟着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严乔看着宁舒:“这房子有问题,不会有别人要租,宁老师,你被房东套路了。”
宁舒用质疑的眼神打量着严乔,先不说套不套路的问题,他既然知道房子有问题,为什么还想要租,一般人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吗。
大半夜地跑过来,学雷锋做好事专门告诉她这房子有问题?
明显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像这么好的人。
严乔朝前面一家亮着灯的小店抬了抬下巴:“宁老师要是不急着回家睡觉,可以去那家店逛逛。”
严乔说的是一家裁缝店,门店很小,围墙是土棕色的旧砖,玻璃橱窗上蒙着尘,模特身上展示着几件过了时的衣服。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低头踩着缝纫机。
宁舒白天租房子的时候看到那家店的门是关着的,还以为是一家倒闭的店。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让她大晚上去逛一家老旧过时的服装店,分明是在嘲讽她穿的土气,虽然她知道这是事实。
她很不爽,但她不敢发作。
她有点怕他。
“好好打听一下这栋房子的事,再决定要不要搬进去住,”男人的声音映着夏末秋初微凉的夜色,徒然增添了几分阴郁,“没准是个凶宅,会闹鬼的那种。”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嗖”的一下开了出去,带起的风把宁舒的裙子掀起来。
宁舒笃定他是故意的,她一边低头整理裙摆,小声骂了句:“骚包。”
《老师,你好》来源:.
===第3章 第 3 章===
《老师,你好》来源:.
“仪容仪表问题反复强调,啊,以为染得深我就看不出来吗,灯光下面一照,跟个窜天猴似的,以为自己很美是吗,还念什么书,怎么不去参加选美大赛!”
晚上九点半,宁舒来到主任办公室,看见陶主任在训学生,嗓门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们是学生,不是外面的小混混,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今天该宁舒值班,跟陶主任搭档查寝。
陶主任正在气头上,让宁舒先去。
宁舒查好女生宿舍又去了男生宿舍,男生这边明显比女生宿舍乱,味道也不太好闻。
好在人基本到齐,除了一班少了一个学生。
宁舒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有人知道严礼同学去哪了吗?”
同宿舍的学生答道:“报告老师,他应该在学习。”
宁舒并没有怀疑这个答案,严礼同学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言行端正,懂礼貌有教养,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尤其是女同学。
宁舒扫视了一眼宿舍:“有人知道他去哪学习了吗?”
舍友顿了一下,眼珠一转:“他嫌宿舍这边吵,通常是哪里有灯去哪,一会就回来了。”
宁舒蹙着眉看了一眼时间,下楼跟宿管老师交代了几句。
回去的时候迎面遇到陶主任,陶主任让她先走,自己又去男生宿舍查了一遍。
一直到宿舍大门关上,陶主任都没把严礼等回来。
陶主任又等了一会,终于在准备给学生家长打电话的时候看见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围墙边。
他们脸上发着渗人的白光,眼睛和嘴巴却是两个黑洞,陶主任吓得魂飞魄散,想到他脚底下踩的就是一个坟场,顿时更怕了。
大的白脸鬼在围墙外面,小一点的跳进了围墙里面。
等小一点的站在路灯下面,陶主任看到那人身上穿着校服,顿时不怕了,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俨然一个敏捷的胖子。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大喝一声:“站住,哪个班的?!”
学生抬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睛,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陶主任,是我,严礼。”
严礼同学认错态度良好,主动交代:“我没去网吧,肚子饿,出去吃东西了。”
陶主任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什么玩意,荧光粉?”
严礼笑了笑,露出一对活泼的小虎牙:“我哥给我找了个嫂子,庆祝庆祝。”
“别扯了,有这么庆祝的吗,你哥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还是学校的老师,会带着你逃寝,还玩这么幼稚的玩意?”
严礼:“他也觉得幼稚来着,是我硬拉着他玩的。”
陶主任往围墙的方向看了看:“刚跟你一块那人是谁?”
严礼:“您看错了,就我一个人。”
陶主任看了一眼时间:“行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
宁舒在办公室里备课,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坐在她对面的郭老师打趣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
郭老师今年四十多岁,教五班六班的生物,跟宁舒关系不错。
宁舒倒了点风油精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清醒不少:“我家附近不是修路吗,回家得绕一大圈,我妈心疼我绕远路,非让我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郭老师悠闲地打着手上的毛线:“住不惯?”
“不是,”宁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问道,“郭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她回想起附近那家裁缝店的老婆婆的话,那套房子是凶宅。
十一年前的除夕,男女主人撞见入室偷窃的歹徒,双双被杀死在家里。
他们的两个儿子因为贪玩,出去跨年看烟花而躲过了一劫。
“血从二楼顺着楼梯一直流到一楼,”老婆婆叹息着看向房子,声音因为苍老而发颤,“可怜的孩子,什么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那之后,这间别墅开始闹鬼,附近经常有人听到女人凄惨的哭声。
最后这间别墅被以超低的价格卖掉,买家就是现在的房东。
房东说买来投资是真的,说舍不得出租是假的,早些年租出过几次,房客都被半夜出现的鬼影吓跑了。
宁舒的合租信息发出去一周了,除了第一天的时候严乔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再没有第二个人联系过她。
郭老师织着毛衣,笑了起来:“宁老师,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宁舒心有余悸:“郭姐,我真看见了,白着一张脸,没有眼珠子,站在窗户外面直勾勾地看着我。”
郭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做噩梦出现幻觉了吧。”
宁舒去找过房东,说自己不想租了,房东不肯退房租,她不想自己的钱白白打水漂,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去租别的房子,只能硬着头皮先住下来。
办公室外面响起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高三(1)班的班主任秦月香走了进来,面色不善地质问宁舒:“你什么意思?”
宁舒放下手上的笔,不明所以:“什么什么意思?”
秦月香的语气咄咄逼人:“我们班的严礼同学执意要转去你们班,你敢说不是你撺掇的?”
一中不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一班却是全年级最好的班,每次考试平均分都能甩第二名一大截。
与一班相反,六班的纪律和学习氛围都不好,每次考试平均分都是全年级垫底。
宁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为什么突然想转班?”
秦月香紧紧盯着宁舒,见她像是真不知情,语气这才好上一点:“说想换个学习环境。”
优秀的学生谁都眼馋,旁边一位别的班主任乐道:“我们班学习环境也不错啊,来我们班吧。”
“现在的学生啊,搞不懂,”郭老师想了想,猜测道,“别是早恋吧?”
秦月香一脸不可置信:“说什么呢郭老师,您也不看看六班那些女生那样。”
这话宁舒就不爱听了,差点跟秦月香吵了起来:“我们班女生哪样了?”
秦月香知道不该这样说学生,她就是看不惯宁舒,习惯性地想怼她:“跟你一个样,土里土气。”
宁舒正要回怼,有学生进来拿作业,郭老师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们为人师表,消停一下。
宁舒从办公室出来,偷偷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那位年级第一别真是早恋吧。
这要是真被她班里的哪个小美女迷住了,导致成绩下降,陶主任得找她拼命。
宁舒路过操场,看见那位新来的体育老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
经过她的提醒,他没穿白衬衫,穿了件蓝色的,依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莫名有一种人格分裂般的变态气质,怪吓人的。
宁舒站在操场边看了一会,思考怎么问他要课,上次就没要成,让数学老师捷足先登了。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可以讲一张卷子,默写一篇文言文,在高考的战场上,一分就可以干掉千人。
下课铃声响起,宁舒吸了几口气,拿着一瓶水走了过去,脸上带着虚伪客气的笑:“严老师,上课辛苦了。”
严乔接过水,拧开瓶盖,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口气喝掉大半瓶:“谢谢。”
见她一副有话要说有事相求的“谄媚”样,他问:“有事?”
宁舒套近乎道:“上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那栋房子是一座凶宅,还闹鬼。”
严乔淡淡地嗯了声:“准备搬出去了吗?”
宁舒:“暂时不搬了,想找个合租室友壮壮胆,分摊一下租金。”
所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