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选择（二）

　　 孙念雪微微一笑，“先生只顾得威胁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有什么用？人家怕是早就找到了，功劳也早就抢走了。”

　　 路远微眯着眼睛，“你这妇人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就算心肠再恶毒，也不会那我家夫君的性命开玩笑，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我相公没有了，我去哪找这么一个有钱的人？”

　　 孙念雪在这边说着，明正在那里宠溺的一笑，却不知明珠的心里瞬时化为一潭寒冰。

　　 司青靠近她拉了拉她的胳膊，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只是你娘的计谋，她越不在乎，路远的戒心越小。”

　　 明珠扯了扯干裂的说不出话来的嘴唇，没有带面具的日子还真是不好受，什么脸色表情都写在脸上。

　　 “若是如此，我便也卖你个人情，这样吧，唐应竹和明正你选一个，反正他们其中一个，总是要跟着我去拿到账簿的。”路远若有所思的说道。

　　 孙念雪眯着眼睛看过去，“让我选，我当然……”

　　 “慢着，你不能选，你要是一选，一定选你丈夫，这对唐应竹不公平，我一向是个讲公平的人。”路远扫视了下面的人，指着明珠，“你既是明正的女儿，又是唐应竹没过门的媳妇，你选吧。”

　　 明珠一顿，脸色一白，她知道路远没有开玩笑，几米之远的小白蛇还在蠢蠢欲动，只要她一旦做出了选择，另一个将烟消云散。

　　 明正也微微抬着头看着明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所有的人都看向明珠。

　　 若是平时，明珠一定毫不犹豫的抓住这个机会，选择明正，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口，唐应竹虽然平时欺负她，可是对她和对司青没什么两样，他们一起砍柴，一起偷西瓜，一起做了那么多事。

　　 “明珠，你在犹豫什么……”孙念雪看着明珠的表情，隔着老远大声地喊道：“那是你爹，你在想什么？”

　　 明珠抬起头看着唐应竹默默的摇头，嘴角带着笑意，他这个时候应该大声骂她才对，怎么能不让她选择他呢？

　　 明珠怔忡的看向横千秋，看向司青，看向秀儿，他们皆是迷茫同情的看着她。

　　 她渴望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一丝决断，逼迫她去选择一个人，这样就不用问自己的选择，可是没有，谁也没有。

　　 孙念雪还在下面大喊，“明珠，你看看你爹，我把你放走了，你知道他多着急吗？他得到了消息，二话不说就赶来了，你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跟着去了……”

　　 “雨儿，”明正微微开口，“孩子有孩子的主意，你别逼她，况且我也老了……”

　　 “胡说什么呢？”孙念雪话里终于带了哭腔，“你哪老了？”

　　 明珠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路远却兴致勃勃的看着一切，“怎么样，决定好了没有？”

　　 明珠微微朦胧的眼睛浸湿了眼眶，她微微的抬起手慢慢的指向明正的方向。

　　 是，她选明正，爹娘就不会死。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好过弑父杀母的人。

　　 唐应竹眼底也映出了笑意，一只手突然抓住路远的手腕用力向前翻去，路远的意料之外想拿住匕首，却用不上力。

　　 唐应竹向前一步，翻身一跪，接过匕首，招式简短敏捷，脸上却冷汗阵阵，脸色苍白，看得出来是用尽了全力。

　　 众人目瞪口呆的霎那，就在唐应竹的匕首接近路远的时候，却从旁边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子。

　　 匕首简短有力的插进了阿轩的脖子里，鲜血顺着衣服慢慢的滴下去，眼睛睁得老大，惊恐，歉意，却有一丝解脱。

　　 “阿轩——”路远不可置信的蹲下去抱着他，阿轩嘴里不断冒着血，就是说不出话来，眼里看着唐应竹，眼底的笑意却刺伤了他，阿轩沉重的小手勾了勾唐应竹的手。

　　 唐应竹手足无措的松开手，转过身跑了回去，眼里虚浮着眼泪不知所措。

　　 不管阿轩做了什么，他没有真的怪过，他记得阿轩有一次很认真的问他，一个小孩子做错了事情是不是都该值得原谅。

　　 唐应竹以为他是不是练功偷懒了，故意想吓唬他，说小孩子做错了事情，尤其不能原谅。

　　 现在他跑的离阿轩越来越远，却很想告诉他，其实一切都没有关系。

　　 唐应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横千秋那里，明正在那里却不敢轻举妄动，路远眼睛血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瞬时抓起了掉在地上的木埙，声音一起，小白蛇像是得到了命令，飞快的爬过来。

　　 “相公……”孙念雪大喝一声，只见得明正身边瞬时一层层的堆积了很多蜿蜒蠕动的小白蛇，明正被困在中间脸色煞白。

　　 “爹……”明珠一见不好，立即跑上前去，却被横千秋拦住，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很快的将被小白蛇攻破，四周围着的明府的护卫拿刀砍不死他们，有的还被反咬一口，倒在地上，瞬间四肢抽搐，伤口处留下黑血。

　　 他们必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明正的手脚被小白蛇缠绕，身上到处都是。

　　 孙念雪哭红了眼睛，想要跑过去，却被身后的一个护卫紧紧的拦住。

　　 “雨儿，不哭……”

　　 “相公……你不能走，你答应我的，你不能走在我前面……”

　　 “雨儿，不哭……”

　　 没有多余的话了，也没有个更多的力气，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力气，却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远处的女人。

　　 “爹……”明珠歇斯底里的哭着，挣扎着想要过去，可惜拗不过横千秋和司青，秀儿一手拉着唐应竹，一手扶着山大王跟着跑过去。

　　 骑上了高头大马，司青就在身后，明珠回过头还能看见漫山的小白蛇蠕动的姿态，在阿轩身上，在路远身上，在爹爹身上……

　　 她哭不出声音，看着孙念雪被拦腰抱上了马，跟他们一道跑过来，看着娘亲泪如雨下，声嘶力竭，然后晕了过去……

　　 明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司青，司青往后一仰，明珠已经跳下了马，缓缓而来的小白蛇她不怕。

　　 爹爹的笑声犹在眼前，阿轩稚嫩的小脸还叫着明珠姐姐。

　　 “明珠——”

　　 “明珠——”

　　 “大小姐……”

　　 “……”

　　 不知道前面有几个夹杂着马蹄声的叫喊再喊着，她只是知道，若是她早一点做决定，爹爹就死不了……

　　 明珠发了疯一样的跑过去，她不能眼见着扔下爹爹走了，中了蛇毒以后，人是怎么死的她一清二楚，她怎么能让自己的爹爹一个人呢？

　　 她飞了起来，脚尖轻轻地点在小白蛇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到它们的嘴里。

　　 路远像一座小山一样，怀里抱着面目全非的阿轩，嘴里吹着木埙，身上无一没有被爬满小白蛇，眼里死灰一片。

　　 明珠焦急的想要过去，纵使知道明正睁着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小白蛇不一会对于死人就没有兴致了，转而开始围攻明珠这个大活人。

　　 正当明珠一脚踩空，将要扑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被抓了起来，瞬时腾空飞开。

　　 坚硬的胸膛，熟悉的温度，还有背后微微的咯的有些发疼。

　　 意识有些微微发胀，肩膀上一阵疼，随后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明珠隐隐的听到一段对话，或许是在梦里吧。

　　 “小主人，属下没有办好事情，还请赐属下一死。”

　　 “你确实该死，计划被你搞得一团糟，还是留着命去向我爹解释吧。”

　　 “属下遵命，在这之前，一定找到账簿，报答主公大恩。”

　　 “哼……”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语气……

　　 唐应竹一行人回到衙门，孙念雪醒来后一言不发的回了京城，没有过问明珠去了哪里，也没有提出要把明正的尸体找回来的事情。

　　 只是黑娃和千里迎上来，看着完好无损的唐应竹松了一口气，“两位少爷，你们回来就好，京城来人了，想接唐少爷回去。”

　　 司青看这有些怪异的气氛，“怎么不见宁瑞和子冉？”

　　 千里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江少爷……江少爷……”

　　 黑娃摸了摸头，“江少爷被人追杀，不知道去哪了，丰宁瑞也不见了……”

　　 司青大愕，“两个人都不见了？”

　　 千里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回京城的时候，就是有两个人要杀江少爷，江少爷和我跑散了，就再也没见他，我也不好莽撞的去找，只好先回来，回来后才知道，丰宁瑞也不见了。”

　　 横千秋皱了皱眉，率先走了进去，秀儿扶着山大王，黑娃问道：“大王怎么也来了？怎么还受伤了？谁打的？”

　　 山大王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唐应竹一脸的阴沉。

　　 “怎么明珠兄弟，不，明珠没回来？”千里好奇的问道。

　　 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一怔，“明珠也不见了。”唐应竹说道，语气里淡若云烟，实际上眼里都是悲痛。

　　 “那阿轩呢？他也没回来？”

　　 “回不来了……”

　　 千里和黑娃愣在原地，怎么会不见了呢？明珠是最机灵的。

　　 一进房间，乌先生，文先生就来了，三个人在房间里谈话谈了许久，才见人出来。

　　 而后各自回去打包行李，横千秋把剩下的人叫出来，说：“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咱们也学不下去了，大家知道多少算多少，都回吧……”

　　 “先生，为什么不上学了？是因为衙门里不能当学堂吗？”淑芬问道。

　　 横千秋摇了摇头，“淑芬，你跟着千里回去也好，去哪都好，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大家都收拾收拾都系走吧。”

　　 司青沉默了良久，“慢着，大家要走可以，可是还有一句话，我要对大家说。”

　　 “虽然我来的时间短了些，可是也看到你们诸位情真意切，在下也把你们当成了好友，我也知道你们其中有人有家回不去，今日我便在这里说一句，你们有的想留下来的可以留下来，我回京城的时候，若是不介意，大可以跟着，只是路途凶险，贼人切切，怕连累诸位，到底如何，还是要看诸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