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乔三少的胭脂痣
第100章 乔三少的胭脂痣
“我爹娶我娘的时候,并未娶妻。”秦煜的语调沉了下去,如冰层下的冷泉涩然,透着久经压抑的悲愤,“我娘才是嫡妻,只是那个毒妇对我爹死缠滥打,秦家几个长老的看重毒妇的家世与财力,强逼我爹娶了那个毒妇,还以嫡为庶。”
“那你还留在秦家干嘛?”甘琳很为他不平,只不过也是白说说罢了。
世人宗族观念非常强,家族是每一个族人的避风港,没了家族的人,都如同漂浮在河里的浮萍。族长跟长老这些人权限都很大,他们的意见能决定族人前程甚至性命。强如秦煜跟他爹这样的人,也不敢无视宗族掌权人的意见。
秦煜头一回有了叙说的欲望,接着又说:“我始终占了个长子的名头,就算是庶长子,也让那个毒妇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太可怕了,幸好我没奢望能嫁给你,不然铁定活不过三天回门。”甘琳拍着胸口,一幅小女子怕怕的模样。
换个正常女人至少要安慰几句吧,她倒好,直接庆幸没嫁他,简直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可是怪异的是,秦煜那么难受的心情,居然跟雨过天晴似的,还有闲心调侃说:“就算没有走名媒正娶的那一套程序,只要那毒妇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秉着她一贯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说什么!”甘琳跳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被烧着尾巴的山猫,张牙舞爪的,只可惜没等她挠秦煜一脸的血,他已飞快地拉开门出去,又顺手带上门,差点害得她一头撞在门板上。
用力的擂了一下门板,甘琳又笑了,有些苦涩。肿么办,越来越舍不得他离开,可是他们真的没有未来,秦家于她是高不可攀的所在。
她转过身,忽然发现角落里的衣橱上,摆着几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看是衣裳首饰,一看就喜欢上了,马上取出来穿上。
换上一身珍珠白绉纱绣蝴蝶暗纹束腰曳地长裙,外罩粉樱色柔纱,擦得半开的青丝用白玉蝴蝶流苏绾起,额间垂着用小粒夜明珠雕成的展翅蝴蝶,淡淡珠辉流转,映得她的素颜明艳照人,就连她的鞋子也是用樱色碎宝石装饰的鎏金鞋。
在盒子底上,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迟到的及笄礼,晚上穿给我看!
呃,原来不是让她现在穿的吗,可是怎么办呢,她舍不得脱啊,愁!
稍稍纠结了一下,甘琳果断在发间衣裙上洒了香薰油,就这样走出去。开门的时候,一阵风吹进来,裙角飞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美得让人难以言喻。
乔云等婢子都看呆了,余下那些干活的人更是看得眼发直,不过乔云等人很有眼色劲儿,马上取过了带帷帽,给甘琳戴上,再随她往山下走了。
甘琳衣裙与长发随风飞起,一举一动都似在轻舞飞扬,香薰油的香气弥散,历久不消,引得花间蝴蝶也逐她而去,那情景更是唯美如画。
远远的,季青彦走来,看到这一幕,心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眼里再无其余,只有她的存在,美得震憾,深刻在他心头。
到了山脚下,甘琳上了软轿,经过乔青彦身边时,她主动打招呼。“真巧,季三少,我们又见面了。”
原本是看书乏了,出来走走,散散心的,乔青彦却说:“我是专程找你的,甘小姐,你还欠我一顿答谢宴吧?”
甘琳心情正好,俏皮的眨眨眼笑道:“哦,怎么我记得只是欠一杯清茶呢?”
季青彦从善如流:“那是我记错了,确实是清茶一杯,不过,是甘小姐亲手煮的茶。”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季青彦就伴着软轿走,问及甘琳在山上引温泉种花的事,她都详细回答,还送了一小瓶香薰油给他,随后又兴致勃勃的介绍起她在筹备中的铺子,也不嫌寒碜的让他帮着介绍顾客,说是要给他提成。
季青彦少有才名,又是其父悉心调教,对他寄望甚高,家人从不让他为庶务烦心,自家的生意都不曾管过,要钱用只管在家里拿就行。也就是甘琳了,竟然异想天开让他帮忙拉生意,而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其实连甘琳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压根就没想过他能帮得了她生意上的忙,说完就撂开了,等到了自家庄子上,又听到一阵吵闹声,她不免烦燥:“三天两头的跑来闹,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季三少同情的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就是那一枝出淤泥的莲,心里怜惜倍增,难得主动管闲事:“要不要我跟伯父谈一谈,或许他能听进我的劝?”
“狗……咳,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还是不麻烦季三少了。”甘琳不想外人插手自家事,关键是知道她爹的性子,季三少劝了也意义不大,除非是季尚书出面,而现在她不想与季家接触过多,毕竟林韶的亲姑姑是季夫人,还不道季夫人怎么恨她呢!
咦,季三少对于林韶的死,似乎并不难过?
甘琳不由得好奇的瞥了一眼,看到季三少的侧脸上胭脂痣,忽然像是一道亮光划开了脑子,让她想到前世时一件大事。
季青彦在明年的殿试中蟾宫折桂,却悲催的在打马游街时,遇刺身亡,成为有史以来最短命的状元郎,有传言说是因为他那颗痣长得不好。
瞧瞧,她是啥运气啊,碰到秦煜那个短命知府,又遇上了季青彦这个短命的状元郎,对了,还有死了的百变妖狐,她不由一阵唏嘘:可惜她还是没能改变死狐狸的命运,季三少是个好人,又帮过她,希望他比死狐狸运气好一点。
看她的眼神变得诡异飘忽起来,季三少问:“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想起因为许超的死,秦煜斥责她的那些话,甘琳决定不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要是我说算出你命里能中状元,但是会死在打马游街的时候,你会不会生气?”
季青彦实在不懂她思维怎么跳得没边儿了,傻傻的答不上来。
“你不信我没关系,找个高僧帮你改命吧。”甘琳悲天悯人的叹息,一幅很不想季青彦死掉的惋惜表情,弄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
“不带这样咒我的吧,要是觉得不方便让我到你家喝茶,直说就好,何必编这么惊悚的理由吓我,我不经吓的。”季青彦半真半假的抱怨道,透着跟至交好友聊天的随意。
“秦煜的好友死前,我也算出他命带血光之灾,只是说得婉转些,他没重视,死了,还害我挨了那谁的一顿好骂。我怕你步许超那个倒霉家伙的后尘,才提醒你的,不信就算了。不过,你不管信不信,都不要跟别人说。”甘琳很有些怨念的说。
季青彦默然,拱手一礼,青衫飘飘,转身走了。
甘琳愣了一下,才问:“你不上我们家喝茶了?”
大门内,传来甘老太太的喝斥声:“还不把那个丢人现眼的死丫头,给我拖进来!颜氏,看看你教的女儿,公然邀约陌生男子,当我们甘家是什么,窑子吗?”
这是做祖母说的话吗,别说是甘琳母女,就是下人们也惊呆了。
甘夫人回过神来,却是给老太太跪下请罪:“娘请息怒,是媳妇的错,是媳妇教导无方,媳妇一定严加管教。”
娘说的什么话,这是要坐实祖母给她扣的罪名啊,甘琳身体发冷,真不明白娘究竟是在顾忌什么,在老太太面前竟然怕成这样,连女儿都不维护,一味的愚孝。
不,娘绝不是愚孝,只是要保全比女儿更重要的人吧,比如小弟,比如她爹。
甘琳冷静的分析着,眼底有风暴在聚集,却强自忍着,没有如同以前一样顶撞祖母,而是绕到后院,见后门锁着,就喊了一声:“乔云带我翻墙进去。”
乔云跟乔雨鬼魅般的闪身过来,各持甘琳一臂,轻轻一纵,就带着她飞上墙头,如蝶儿轻盈飞落在院子里。
甘老太太竟然带人追到甘琳的院子来,只是在院门口就被乔风带人挡住,这些人都是奉秦煜之命来保护甘琳的,能进这院子的甘家下人只有白苹一个,而且还只能做粗活,不能近身侍候甘琳,老太太想带人找甘琳的茬,他们怎么可能放行。
甘夫人倒是没有跟来,这段时间她压根就没过问甘琳院子的事情,仿佛什么都不知情,只是刚才老太太不依不饶要处置甘琳,她适时晕倒,被丫环们扶回了房,落在有心人眼里,却看出几分不对劲,比如,老太太身边的新提拔的大丫环青蕙,就心中存疑。
待乔风等人挡住去路,老太太大发雷霆:“来呀,把这起犯上的奴才秧子打三十大板,全部发卖!”
青蕙看乔风她们毫不动容,赶紧拉着老太太,小声说:“老太太息怒,就算要教大小姐规矩,也不急在一时。”
老太太盛怒之下,竟然还听得进青蕙的劝,压下心头的恶气,放了两句狠话,就让青蕙等人搀着离去。
甘琳进了院子之后,听着院子外的安静了下来,就对乔云说:“那铺子的二楼和三楼,我想建成单间,像我在山上搭的那间木屋,每间屋里都弄一个浴池,每天运送温泉过去。铺子外弄个‘男宾止步’的牌子。以后,我只做女人生意。”
她的想法很新奇,可是乔云眼也不带眨一下的,就爽快的答应:“婢子马上让人去办。不知小姐准备何是开业?”
“明天开业,给我准备一间卧室,从明天起我就住到铺子里。”甘琳垂下眼睫,挡住眼里的泪光。话说,她是怎么就活得这么悲催,爹不疼娘不爱,祖母也厌弃,还有一帮狼心狗肺的亲戚都恨不得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