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无光之窟

　　 温琦略微沉吟了一下，果断地向着前方漆黑的洞穴走去。

　　 她来到洞穴的门口，观察着洞穴的高度，旋即捡起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块，把握好力度，调整好水平方向，略微向上丢了出去地向洞穴深处丢去。

　　 她仔细地分辨着石块传来的回声，悠远的声音传回到温琦的耳中，让她脸色微变。

　　 在她的手力下，石块从飞行到落地约可以丢掷到三四十步远的地方。从传来的回声判断，洞穴的深度难以估测，传过来的回声悠长而恐慌，显然洞穴的深度比先前预估的还要深。

　　 她闭上眼睛，在洞口静止了数分钟，踏入了洞穴。

　　 她感受着光线的消失，然后睁开双眼。自负如她，也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扰乱了心神。

　　 眼前漆黑一片。

　　 她的视力本就优于常人，刚才在进洞之前闭上眼睛，就是为了能够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从而捕捉阴暗环境下的视野，然而眼前的一片纯黑让她猝不及防。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无法形容这样的一股纯黑，她将双手放在自己眼前挥舞着，却感觉不到任何影子的挥动。她急忙转身，发现来自洞口的光线也全部消失。

　　 她变成了一个盲人。

　　 温琦很快冷静下来，她用手触碰着洞穴两旁的石壁，确定着洞口的方向，试探性地往来时的入口方向前进。

　　 踏入洞穴外的一刹那，似乎所有的光感瞬间恢复了，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刺，猝不及防的反映将眼睛射得生疼，温琦闭上眼睛，过了数分钟，她重新睁开眼睛，洞穴像先前那样，除了深邃，看不出半点异样。

　　 她明白了。这是一个能够让人完全失去光感的洞穴。在这个洞穴里，测试者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盲人。

　　 她调整了一下步伐，重新闭上眼睛，走进了似乎把所有光线都吞没的洞穴。

　　 在视觉受到了限制的时候，听觉变成了唯一可以仰仗的工具。许多盲人的听觉都要远优于常人，因为在漆黑的环境里，她们只能依靠听觉感知周围的世界。温琦开始努力地分辨着异样的声音，然而，洞穴出乎意料地安静，空气也比想象中要好。

　　 她一步步向前走，用心分辨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起初这很容易，但随着不断深入，她逐渐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周围依旧十分安静，但总觉得与刚才比起来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温琦一脚踩得稍重了一些，身体略往前冲了一步，前倾的左脚踏在了洞穴的石壁上。

　　 她的脸色变了，终于发现了那奇怪的地方在哪里，自己的脚步声，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轻，刚才踏空的那一脚，在静谧的环境里，竟然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几不可闻。

　　 难道，连听觉也被这诡异的洞穴吸收了吗？

　　 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自四面八方扑来。

　　 当温琦将手碰到石壁上的同时，她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她的心跳似乎在那一瞬间静止了。几乎只用了半个刹那，她意识到自己触碰到的是什么。

　　 滑腻，略微硌手的鳞片。冰凉的触感。充满敌意的气息。

　　 是蛇。

　　 只是一转瞬，她极速向后退了数丈之远，听觉和视觉都无法仰仗，温琦几乎完全是本能地判断着前方有没有扑击上来的蛇。

　　 温琦没有掌握以“气”来判断敌人的心法，以前所运用的一切隐藏身形的方法，都是建立在留下残影，迷惑别人的视力基础上的。换言之，对一个听力绝佳的盲人，她的遁形法都是无效的，更遑论隐藏自己的气息了。

　　 她心底明白，在这个被剥夺了听觉和视觉的地方，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还不知道遍布着多少蛇群的洞穴，自己就像一个婴儿一般脆弱。

　　 她感到自己的汗珠开始沁满额头，开始逐渐渗了出来。然而她一动也不敢动，不知会从何处发起的攻击让她完全无从防御。她第一次感到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那样，手足无措。

　　 她能够感觉到敌意的气息，然而她不知道，更不敢想象，这里的石壁上盘踞着多少已经发现了它的蛇。她感到喉咙开始发干，手心也逐渐开始湿滑起来。

　　 一个闪念，几乎是本能地，她闪电般地缩回了左腿，几乎是同时，她感到有些微的凉风从腿前扫过，似乎有什么从身前掠了过去。

　　 蛇开始进攻了？温琦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她努力把一副盘踞着万千条蛇盘踞在石壁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场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不自觉地略微后退着。

　　 后背似乎接触到了温热的物体，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全力倾注的“缠身刺”便要催吐而出。掌风扫过，那股绝强的无形利刃切开风声，停在了半空中。

　　 “是我。”

　　 莫名的声音。

　　 原本心情已经紧紧绷着的温琦略微放了点心。她冷冷道：“你为什么进来？”

　　 莫名沉默不语。但是温琦还是听出了他沉默中的意思。

　　 “你担心我过不了关？”温琦问道。

　　 “不光是。”莫名答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不要多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杀出去。”

　　 些微的声响再度停止。洞穴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两人依靠背靠着背，谁也没有移动一步。

　　 “你怕黑吗？”莫名问。

　　 温琦一愣：“什么？”

　　 “我杀不死这些蛇。我们必须想办法直接出去。”莫名道。

　　 “我们怎么出去？”温琦的问话同样简洁。

　　 “我来判断方位，你杀死远方的蛇。扑上来的我可以搞定。”莫名道。

　　 “你可以么？”

　　 “你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比我差了一百年。”莫名毫不客气。

　　 “不，”温琦似乎冷笑了一声，“我说的是，凭你的身手，你保得住自己么？”

　　 莫名方要反驳，却忽然停止了说话，尽避听不见声音，温琦感到背后紧贴着的躯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莫名的话语声虽然竭力平静，温琦依旧听出了话中的恐慌。

　　 “它们围上来了。”

　　 隔绝了光线和声音的石洞里，一男一女的神经都已经紧绷如弓弦。

　　 温琦虽然掌握了近身搏击的方法，却无法在一片黑暗中使出全力。不是莫名一直贴在身后准确地报出方位，恐怕早已有部分突破防御圈的蛇攻了进来。

　　 他们缓缓地移动着方位，虽然感觉不到背后的情况，可从背后传来的震动声，温琦可以清晰地判断出莫名正在奋力地抵挡着身后的蛇群。

　　 温琦曾经听过，两人合击的最高境界，就是互相防住对方的背后。一个人的能力即使再强大，依旧有自己防守所不能及的地方，那就是背后。能够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一个你信任的人，才能在合击的时候无往不利。原本，这样的配合只会让温琦感到很安心，而此刻刻的温琦只能心下叫苦。

　　 莫名能够控制的攻击范围实在太小，身前数尺的距离对她来说已经显得有些勉为其难，两人的体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减弱，再这样下去，防御圈被突破是早晚的事。

　　 温琦感觉到了体力瓶颈正在逐步逼近自己，但凭借着本能，她感到背后莫名的动作并没有明显减慢。原本已经看起来。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温琦气息上的紊乱。再次贴紧温琦的背：“坚持不住了？”

　　 “开玩笑。”温琦只来得及回答这一句，手上的动作不停，将身前防御得密不透风。

　　 莫名似乎静止了一瞬，随即开口：“以身为雪，御风而隐。”

　　 温琦自然明白，他是想提点自己悟出“雪隐”的方法，从而使自己的气息不被蛇群所洞悉，她方才醒悟，他之所以比自己的体力消耗的少，大抵就是因为她能够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从而不会像自己这样时刻需要提防四面八方随时可以袭来的蛇群。换言之，自己对于敌人来说是透明的，而敌人对自己来说是未知的。对于莫名而言，她和蛇群之间彼此都是未知的，自然身上的压力要小的多。

　　 温琦苦笑：“你当我是听一遍心法就能马上现学的天才么？”

　　 莫名不直接回答：“跟上我的气息。”

　　 温琦心下一凛，开始努力捕捉着莫名的动作。以身为雪，御风而隐？她尝试着去感受着身后的莫名与自己的气息有什么不同，很快温琦惊诧地发现，若不是自己与莫名背靠着背，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气。

　　 温琦开始将自己的呼吸放轻，这对于全力进攻的她来说是一项极其困难的事情，然而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求变，才能有一线生机。她减轻了手上所加的力道，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驾驭自己气息上。很快她把握住了莫名的那种悠长而微弱的节奏，逐渐将自己的气息调为一致。莫名似乎也感觉到了温琦的变化，开始改变着自己的节奏，努力地与温琦的步调保持一致，现在两人的防守看上去是极其冒险的：温琦的节奏比先前慢了不止一拍，而莫名也随之减慢了出招的速度，两人仿佛被调节慢了一倍的时间，尽避动作依旧迅速，却不像先前那般密不透风。

　　 “你比我想象得聪明。”莫名突然道。

　　 “用不着夸奖。”温琦逐渐领会了“雪隐”的基本思路，在与敌对战之前，并非要你以多大的精力去试图将自己的影子留下迷惑对方，而是将自己的气息向白雪一般调匀，直到融入在空气中，融入在敌人的一招一式里，最后消失在敌人的心中。

　　 两人逐渐开始有了默契，尽避两人行动的速度都变慢了下来，但防守的效果比先前却并无大的退步。温琦开始抽出更多的精力去试图隐藏自己的气息，莫名一言不发，却默默配合着温琦的动作调整着自己的出手。温琦逐渐感到自己快要接近掌握雪隐的那扇门了。

　　 忽然，莫名身躯微微一震，温琦明显感觉他闪电般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温琦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莫名的动作恢复了，但温琦敏锐地感受到，先前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已经失去了锐利，她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恢复镇静，然而语气中依然没能掩饰住他的慌张：

　　 “我被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