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龄相差几轮,但来自陌生人的赞美仍然让唐晓雯既害羞又嘚瑟,她装出成熟女人的味道对小男孩说:“谢谢小弟弟,眼光不错,你的红领巾也漂亮。”
“这是我们老师教的!他说这个结要打成方形才好看!”
“噢哟,小朋友上几年级呢?”夏丽红慈祥地看着小孩。
“我读四年级!”
“四年级?在放假呢,为什么戴红领巾?”
“今天去天安门广场,戴上红领巾…红领巾…反正一定要带戴上!”
“哦,这样啊,那好玩不?”
“好玩!好多人!好大!人很多,但是很好玩!还吃了冰糖葫芦!本来今天妈妈也要来,结果爸爸妈妈吵架,妈妈生爸爸的气就没有来。只有爸爸带我来…”
忽然,一双粗大的手捂住小孩的嘴巴,又立马放开。男孩身后的男人正难为情地笑。
“谁说吵架,你妈今天有事呢。这孩子,什么事儿都往外说。”
“小孩能说会道,一定很聪明。”
“成绩确实不错,班上前三名,过来旅游就是给他的奖励。”
“不错不错,小朋友,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哦。”
夏丽红这句话让唐晓雯甚是怀念,这话是八十年代的口头禅,见谁孩子都说“报效祖国”,经过长喜的爱国教育,这句话更有意义。
车到站了,三人同父子点头道别。雨后的天空一片湛蓝,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忘记白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寒冷。
回到家,秀荷一看见满手的东西直说“又浪费钱”,可见到丝巾时仍然欢喜的不得了,挑了一条淡黄色的披在肩上在镜子前各种妖娆。
“明天你们还出去吗?”她问。
“当然。”
“去哪儿?”
“天坛。”
古代皇帝祭天祈福之处,定是风水宝地直通天上神明的地方。于母女而言,此地必去。
天公作美,澄清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感受到紫外线强烈关照的母女在树荫下左躲右闪,反倒是长喜,即使日照时间已经超标,也丝毫没有怨言。
“妈,你说姨姥爷怎么就那么好呢,老爸要是学个万分之一,也不枉来一趟呀。”
“姨父,要不要歇一歇?”
“不用,就快到了,你们不是想去祈年殿吗,就在前头。”
青瓦红墙,圆润庄严,屹立于蓝天之下的古老建筑分外神圣。游人为一睹其内部结构,相互拥挤推攘,都蹿着脑袋往前凑。
唐晓雯不敢造次,垫起脚尖站在最外层张望。
“晓雯,看得见吗?我护住肚子,你往里挤。”
“我,我不敢,我...”
“哎呀!”
只听一声尖叫,一个大妈被挤出VIP观景位,圆溜溜的身子跟上了油的皮球似的从人缝中滚出,手脚胳膊顺势在空中胡乱飞舞。
“妈呀!”唐晓雯闷声一喊,只见大妈的胳膊肘像箭一般冲向自己的肚皮,她侧身一退。夏丽红一把拉住大妈熊腰。谁料,唐晓雯一脚踩空,身子朝后一仰。
“妈!”
夏丽红接住了。
“我的天...”
“没看见后面有人吗!要是撞着人...”
“妈,妈!别生气,别气。”唐晓雯站稳脚跟,摸着吓傻的心尖说,“她不是故意的,别气。啥也没发生,是我们运气好,老天爷庇佑着呢!”
夏丽红心里委屈,怕再遇上这事,拉着唐晓雯离开人群。二人双手合十围绕祈年殿走一圈后,和长喜汇合。
“好看不?”
“好看。”
“雍容华贵!金碧辉煌!巧夺天工!大气凛然!”
“呵呵,呵呵,这夸的。”
“不怕告诉您,我就会这么点成语!”
长喜领着母女继续观赏。烈日炙烤着他的头皮,已经泛出油光。
“姨父,要不我们歇会儿?瞧您这头皮都快烤熟了。”
“嗯?熟了吗?”长喜摸摸头顶,手指亮闪亮闪,“呵呵,出油好,出油说明毛囊在工作,好久没这样了,好,好,说不定还能长头发。我们继续走,前面还有好玩的。”
“好玩的?”
这神圣的地方竟然会有“好玩的”,母女俩以为长喜用词不当,已经晒糊涂。谁知真有一个地方让人流连忘返。
“啊啊啊!”
“哇啊啊!”
“你好呀!”
“你好!”
母女俩对着回音壁一阵乱吼,长喜坐在石阶上歇息,慈祥地看着两个老顽童。
“妈,你听得见吗!”
“身体健健康康!”
唐晓雯愣了。任谁都以为会得到“我听得见”的回答,回音壁却传来一声“健健康康”。她看向十米远外的母亲,然后对着回音壁大声喊道:“身体健康!”
夏丽红会心一笑,大喊:“心想事成!”
“开开心心!”
但这样的祈福哪比得上真正的神坛——圜丘。偷听导游说:“这是专门祈福的地方,正中间的那块白玉石一定要站上去,站上去祈福有求必应。”夏丽红拉着唐晓雯直奔圜丘中心,二人兴奋得忘乎所以,将刚才的历险记抛之脑后。同时挤上石板,仰望天空,像能看见佛祖般虔诚地合上双手。
“希望这病能够尽快消失,希望回到平凡的生活,希望爸爸妈妈健健康康,希望我能一直看见明天的太阳。”
“老天爷保佑,希望晓雯尽快康复,希望药到病除,心想事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两人在心中默念,希望心诚则灵。
游玩几日,当再次翻开手机里的照片时,相册里那些病床、玻璃、缝隙中的阳光已全被游玩的照片代替。
“妈,我们像不像来旅游的?”
“难道我们不是来旅游的吗?睡吧,我抱着你。”
“你先睡,我写会儿日记。”
点开备忘录看见上一次的日记时间,唐晓雯微微一笑,心想:还好意思说“日记”,一开心全忘了。
哪有那么多时间感慨人生、记录日常,不过是害怕这一天失去后不复再来。开开心心过一天,一天是一天,把明天变成今天就是最大的幸运。
相聚一场,终有离别,夏丽红将感谢宴定在第一次欢迎宴的地方。母女俩穿着漂亮的裙子,长喜依旧衬衫棉裤,老高还是那身蓝色T恤,而秀荷虽然仍推着自行车,但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大汗淋漓。许久未见的秀莲也闪亮登场,腿上依然包着纱布,恢复尚需时日。阿平经过两个月的康复治疗,已经能够正常走路。
全员刚一落座,秀荷骤然大喊:“糟了!”脸色刷白,嗖地蹿下楼。
众人面面相觑。 我福大命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