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门口,沈烟推着小白的肩,不许他再向前。
“我困了,你不许跟来。”她低眸,小声说道。
小白拿出自己的不二法宝,开始撒娇:“娘子,那我怎么办嘛?”
沈烟垂眉,假意玩着自己的青丝,坚决将鸠占鹊巢进行到底:“你昨晚在哪儿,今晚还去那儿吧!”
小白转头,看向门前不远那棵高高的树,想起今早从树上摔下的情景,顿觉扎心啊!
沈烟趁他愣神之际,已钻进屋里,关上了门,闻声回首的小白,连忙向前一步,没能挤进屋不说,还差点儿撞上高挺的鼻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颤了颤嘴唇,可怜兮兮地对门道:“好,人家听娘子的。”
小白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台阶,边走边嚷嚷道:“哎哟,这里可真冷,吹上一夜冷风,准生病不可。”
“哎哟,这儿蚊子真多,呆上一宿,非被蚊子扛走不可。”
“哎哟……”
当他哀嚎到连他也不知自己在嚎些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他翘首以盼的开门声。
小白满怀欣喜地一回头,不过刚好走完台阶而已,他哒哒哒几步,一口气又回到她面前,善解人意地羞赧一笑:“我就知道娘子舍不得我,什么也不必说了,我会安安静静呆在娘子身边的。”
小白说着,十分自觉地抬脚进屋,却叫沈烟夺步一挪,张臂拦阻。
沈烟对他伸出左手,冲着他衣袖努努嘴,拿眼神暗示着他。
小白没明白,她这是想要什么?他脑筋一转,忽而灵光一闪,霎时欣喜若狂,两眼冒光:难道娘子是想……又害羞……才暗示我……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端出个优雅的姿态,十分上道地握住沈烟的小手,弯腰低眉,缓缓闭上深情一片的双目,撅起花瓣似的柔唇,对准她泛着珠光的娇唇,慢慢贴上……
这期盼已久的初吻,终于要在这一刻实现了吗?
扑通、扑通……
他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在亲上她的那一刻,自己会不会窒息倒地,美死过去。
“把香木给我。”
沈烟生硬忍耐的口吻,将他从无限遐想中拉回现实,他猛然睁大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娇唇,逐渐对成了斗鸡眼,脑海里混沌一片,犹在云里雾里:“什么香木?”
“琼、脂、天、香。”沈烟一字一顿地挤出话道。
“琼、脂、天……”小白随着她唇瓣一张一翕,复述念着,直到最后一字,才瞬间回神,直起腰来,顺口道:“琼脂天香?”
“嗯。”沈烟肯定地一点头,自他掌中抽出手来,摊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给我。”
小白那原本绯红一片的脸渐渐消散了血色,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好。”言毕,自袖兜掏出香木,抖着手,不情不愿地递到她手上。
沈烟瞧他抖得跟犯了羊癫疯似的,生怕他一失手,将香木摔了,赶忙双手捧过,十分珍惜地仔细查看,见没有损坏,这才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对他说道:“很晚了,早些休息。”
她说完,也没再多话,径自走入屋子,关上门,一阵窸窣之后,便再无动静。
小白在门口候了半晌,也没见她再出来,待灯熄人静,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想到自己方才自作多情,顿觉颜面无光,恨不能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他懊恼地一捶头,怎么他光顾着与她玩闹,竟不记得悄悄把那块烂木头给丢了呢?真是失策啊!
他转过身,看向今晚的栖身之所——那棵高高的树,也看见了今夜月色溶溶。
凉风习习拂来,暗香阵阵浮动,更兼之美色当前,诱人如斯,此等良辰美景,那女人居然不为所动,还问他要什么烂木头,真是煞风景!
思及此,他不甘心地回过头,就在廊道上,冲着门窗,来来回回地上演了一段悄无声息的全武行。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肆意挥舞的剪影毫无保留地映在门窗上,沈烟躺在被窝里,欣赏着他挥拳踢腿,脸上笑成了花儿,笑得狠了,她忙拉起被子蒙住嘴,生怕自己的笑声,扰了他打拳的雅兴。
想到方才,他那傻乎乎要亲自己的样子,沈烟心头一热,又惊又喜又羞,心里直呼好险,若不是蚊子叮了她的脚腕,差点儿就叫他得逞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蚊子还挺毒,叮人挺痒啊!不忍了,挠!
她挠着脚腕,枕着窗外舞得起劲的身影,心中涌起暖意,不一会儿,眼皮酸涩,便甜甜地入了梦乡。
翌日,沈烟意识朦胧间,被一声甜美的呼唤唤醒了。
“姐姐。”仙儿坐在床边,冲着沈烟歪着脑袋,甜笑着。
“仙儿!”沈烟喜出望外,坐起身子,便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你没事了吗?”
仙儿摇了摇头:“已经全都好了,姐姐不必担心。”
沈烟抚上她尚带憔悴的脸,有些心疼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仙儿回忆起之前种种,越想越冒火,不禁捏紧拳头,满眼怨愤:“都是那个毒妇害的,利用我的肉身,屡次三番陷害姐姐,幸好姐姐没出事,否则我也难辞其咎。”
自她出了暗香馆,遭暗算昏迷之后,神智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几次受到刺激,短暂清醒时,皆看见自己正在对姐姐不利,她想阻止自己,却是有心无力,明明知道那个害自己的毒妇就在附近,却无法揭穿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利用,这种无力感令她愤怒又沮丧。
沈烟连忙宽慰:“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我还好端端的不是吗?”
仙儿已从小白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知道魔帝为了对付他,派出艳姬加害沈烟,而自己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可她想不通,为什么魔帝要对付小白,难道小白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尊贵?
仙儿从思索中回神,对沈烟嫣然笑道:“姐姐放心吧,我没事的,这次多亏姐夫救了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就算以后姐姐和姐夫在一起,仙儿还是要呆在姐姐身边,服侍姐姐。”
小白粗略地对她说了暗香馆的事,千叮万嘱让她别提沈烟的伤心事,同时也得意洋洋地警告她,他和沈烟已经双宿双栖,让她识相些,别挑拨离间。
仙儿并不十分尽信,所以出言试探,若沈烟否认,她便将责任推到小白身上,若沈烟肯定,便算解了心中的困惑,如此可进可退,大可将自己择个干净。
沈烟面泛红霞,忸怩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垂眸磕巴道:“什么姐夫,还还……早着呢!”
仙儿一见沈烟这副娇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不到短短几天,他们的关系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啊,自己竟然真要管那只狐狸叫姐夫了?
“算你上道,也不枉我救你一场。”一只玉白的手掀开门帘,小白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放到桌上。
“去去去,我家娘子还要起床洗漱更衣吃早点,别杵这儿碍手碍脚的。”他走到仙儿身边,踢了踢她的鞋子,迫使她站起身来,退到一边,自己则占据了床边的位置。
仙儿暗暗在他背后捏拳,实则并无半点恼怒,等小白将余光扫来,她立马收拳,满脸堆笑:“姐夫说的是,我就不打扰您和姐姐卿卿我我了。”
说完,也不给沈烟挽留的机会,直接出去了。她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也着实让沈烟诧异了,之前她和小白还一直针锋相对来着,此番小白救了她的性命,倒是连她的心也一并收服了。
沈烟哪里知道,仙儿想的是,万一小白身份不俗,她一个小花妖又如何得罪得起,以后说不准还得诸多仰仗他,溜须拍马这等小人行径,她虽不稀罕做,但偶尔也是可以破例的,只要他真心待姐姐好,唤他声姐夫也没什么。
当然,仙儿出来之后不久,小白一样也被赶出来了,而且是直接被赶出了竹屋。
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尴尬,他摆了个风度翩翩的造型,为自己圆场道:“娘子,这林野间山精水怪多,为夫为你守着门,你且安心打扮吧。”
在竹屋前转悠的仙儿,缓缓走向他,笑道:“行了,别装了,叫你声姐夫,是感激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你和我姐姐又没拜堂,不算夫妻。”
小白不屑地对她一翻白眼,抱着胳膊,走下台阶:“姐姐姐姐叫得可真亲,真将自己当娘子的同胞姐妹了?”
仙儿大难重生,心情极佳,难得没有与小白抬杠,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要带姐姐去哪儿,总之我要一直跟着姐姐,你不能赶我走。”
小白对这心眼多的丫头,倒也不算讨厌:“娘子身边的确缺个丫鬟,你还不算太差,留着听她差遣,也算合适。”
仙儿咧嘴龇牙,倒吸口气,她好言相待,他倒是得寸进尺,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你毕竟救了我一命。”
有句话她是很不想说的,醒来后看见他的那一眼,她已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她也的的确确心存感激,只是一贯与他不对头,突然要向他低头,心里头还是有些膈应的。
她别扭地别过脸,平复下心绪,又看向他,郑重地道了声:“谢谢!” 我家娘子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