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忙活完，两个人聊了一阵子学业。虽然心疼她的计划太辛苦，但关山还是把自己过去准备博士资格口试（Oral Candidacy Exam）时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朱樱，两个人又像在学校时一样，心无旁骛地讨论起物理和考试。

　　Caltech的博士资格口试要求异常严格，只有通过这个口试，才能自称博士生，才能继续做她的毕业课题。很多学生过不了这一关，只能转学或是拿个硕士学位走人，朱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认真起来的时候，朱樱的那张小脸特别严肃，一双澄澈的黑眸里只能看见专注和投入，她仔细地听着，时不时问上几句话，

　　把关山分享的要点记录下来。

　　关山爱极了她这幅模样，脸上却半分不敢显露出来，他收敛心神，把自己掌握的知识精炼准确地达出来，只是在中间停了几次，喝水、催着朱樱穿上袜子、把毛毯盖上、问她是不是该吃药了，还问了两次要不要休息一会。

　　眼见着夕阳西下，关山看了看表，起身去厨房，给朱樱做面条。朱樱过来说要帮忙，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说：“去休息吧，马上就好。”

　　面条里加了肉丝，打了个鸡蛋，还放了几片青菜叶和半个西红柿。他把面条盛到碗里，洗了锅，收拾了一下灶台，洗了手，然后对转过身，对朱樱说：“我该走了，你一会儿把面条吃了，别吃得太烫，也不要太凉了。”

　　朱樱已经痴痴地看了他半天了，听他说要走，她回过神来，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可是半天都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她默默不语，眼睛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关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明天中午十二点二十的飞机，就不来和你告别了。你保重身体，好好吃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少喝点黑咖啡，伤胃。”

　　朱樱只会点头，见关山已经走到门口，她才想出一句话：“别喝酒。”

　　闻言，关山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点笑意说道：“知道，我开车，不会喝酒的，放心吧。”

　　出了门以后，关山又加了一句，“记得把门拴插上。”

　　“好。”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朱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屋子里仿佛瞬间就没有了温度。她站在那里后悔了半天，怎么什么话都不会说啊，傻死了！

　　懊恼了一阵子，她把面条端到书桌上，坐在他坐了半个下午的那张椅子上，一口口把他亲手做的面条吃完了。洗了碗以后，他来过的痕迹又少了一个。

　　回过头，茶几上，那束花还静静地绽放着。朱樱走过去，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花，然后躺到床上，一句句回想着今天的对话。她突然意识到他临出门前，自己叮嘱了一句“别喝酒”，他回答道：“知道，放心吧。”为什么说这种话啊？就好像是他老婆一样，糗死了！

　　他回答的时候，那样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朱樱红着脸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坐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看看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摸出手机翻了起来，最近的一个朋友圈里面，他抱着张博刚满月的儿子，满面笑容，上面还写着：“我也是个当舅舅的人了！”

　　朱樱这才记起，自己给宝宝买的小衣服还没交给关山。听到张博生孩子的消息以后，她坐火车日内瓦市里逛了一次，买了这套小衣服。朱樱把礼盒拿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给关山，“刚刚忘了把给宝宝的礼物给你了。”

　　几秒钟后，关山就回了一句：“我一会过来取。”

　　一会儿他又来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出发前我告诉你。”

　　朱樱又坐不住了，去卫生间拿凉水洗了脸，终于平静下来，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文章。

　　一个多小时以后，关山的消息过来了，“我现在出发，大概十五分钟到你那里。”

　　朱樱起身去厨房烧了壶水，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补了个淡妆，又在双手双臂上擦了点润肤霜，正在犹豫着要干什么，门禁响了。打开门禁以后，朱樱深呼吸了几口，沏了两杯茶。

　　没多久，关山第三次进了朱樱的小屋。

　　“您休息一会，喝点茶吧。”朱樱镇定地对关山说，关山依言乖乖地坐下。

　　她似乎和下午不太一样了，灯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柔和温婉，身上的香气也愈发浓郁，关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喝了几口茶，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大后天要做一个大会邀请报告，已经定好了，实在是没办法改签机票，要不然就给大会组织者添了大麻烦。”

　　朱樱目光恬静，柔柔地看着他，微笑着说：“我知道。”

　　“你按时吃饭，按时吃药，穿暖和一点。”

　　“嗯。”

　　“尽量多睡一点，晚上少熬点夜。”

　　“好。”

　　“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直接联系我，任何时候都可以。”

　　“好。”

　　关山斟酌了片刻，正色道：“我知道，Wilson教授水平很高，他对你的指导肯定非常专业。你的能力和态度都是最出色的，所以你一定可以顺利地通过口试，做完论文，拿到博士学位。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可是，”他抬眼看着朱樱，“现在看上去，你的计划有点赶，我担心你的健康。”

　　那张英俊的面孔上充满了担心和关切，朱樱的眼睛慢慢湿润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将眼泪压了回去。

　　“朱樱，咱们也不一定非得三年就毕业，你考虑一下？”

　　咱们？朱樱抬起头看向关山，关山却低头端起了茶杯。喝完了一杯茶，关山犹犹豫豫地说：“太晚了，我该走了。”

　　“嗯。”朱樱站起身，将礼盒拿过来，递给关山，“帮我把这个交给张老师和关姐姐，您一路平安，我明天有事，就不去送您了。”

　　“好的，那我走了。”

　　朱樱默默地跟在关山的后面往门外走。

　　“宝宝好可爱，长得很像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点哭音，关山回过头，发现她已经清泪涟涟，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胃又痛了吗？”

　　“没有，没有，胃不疼了。”说着，她便伸手抹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抹越多，不多时竟在下巴上聚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接着坠到白裙上，润湿了衣襟，一对黑眸痴痴地看着关山，她没有挽留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舍。

　　关山精心构筑了多日的马奇诺防线瞬间全线崩溃，他暗自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到沙发边坐下，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那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冰凉湿润的小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朱樱心底一颤，羞涩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倒是流得更畅快。

　　朱樱只是流泪抽泣，也不说话，关山心疼不已，终于控制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坚实，温热的鼻息喷在耳边，朱樱羞涩难耐，心底的喜悦却像炙热的岩浆一样流淌开来，滚烫的热度传遍了四经八脉。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哽咽着地说了句：“我好想你。”

　　关山心动难耐，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小女人，两个人偎倚在一起，女孩身上的幽香一阵阵飘入关山的鼻子，他愈发情动，轻吻着她的秀发。

　　朱樱如痴如醉，伏在他的胸前，温顺得像一只小奶猫。

　　关山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缓缓凑了过去。

　　朱樱早已满面红晕，紧闭双眼，睫毛不停地轻颤着，随着他的鼻息越来越近，朱樱脊背僵直，呼吸也停止了，浑身不由自主地打颤。

　　见她这样紧张，关山不敢造次，拨开她的额发，在眉心轻轻吻了一下，心中到底还是情潮难耐，只将她搂在怀里，脸颊在她的额上，耳边轻轻地磨蹭。

　　他温热的唇瓣碰上额头的时候，一丝丝电流从眉心窜遍了她的身体，紧接着，肌肤的缠绵让无以言表的酥麻从额头蔓延至全身，朱樱浑身都僵了，心跳失去了控制，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衣衫的前襟。

　　关山的心也跳得非常狂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控制住情绪，在朱樱的耳边低语：“我不在你身边，没法帮你，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

　　“好。”

　　关山再次收紧双臂，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走了。”

　　他放开朱樱，起身拎着礼盒，准备出门，朱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门口，关山回过头，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别送了，外头凉。”

　　朱樱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抱住关山，关山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放开了他，退后一步，眼中含泪，“我一定尽快毕业，回到你的身边，等我。”

　　关山鼻子一酸，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郑重地说：“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两个人默默地拥抱了良久，朱樱终于忍住了眼泪，伸手推开他，“走吧，明天还要坐飞机，20多个小时呢。”

　　关山吻了吻她的头发，“好，你自己多保重。”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