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正事，关山轻声问：“怎么样，这几天晚上，睡眠质量还好吗？”

　　“好多了。从前天晚上开始，夜里已经不再醒了。”

　　这些天，因为天机一号上了天，关山和马平一直没日没夜地和团队一起监测着千里眼的动态；航天部门的同事负责卫星和通讯等工作，探测器的具体工作流程如加电、启动、自检、运行、探测、传输等步骤都是由关山和马平的团队负责。

　　这个项目的难度和复杂程度超过了他以前所做过的任何探测器项目，关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西昌、燕京、庐城等地穿梭行走，和各个部门沟通协作；已经很久没时间能坐下来，和朱樱好好地视频通话一次。

　　“明天我回庐城就有时间了，也有机会和你视频了。现在我们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晚上马老师他们经常到我房间讨论问题，不方便。”关山带着歉意说：“这么多天，我也没能帮你。”

　　“没事啊，你帮到我了。”提起这件事，朱樱还有点脸红。关山回国前，她给关山买了几件新衣服，把他的几件旧衣服留了下来。每天晚上，她都抱着似乎还带着他体味的旧衣服上床，恐惧和不安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刚回国那几天，视频连线的时候，看着朱樱抱着自己的旧衣服睡意沉沉，关山总是气血上涌，恨不得能立刻穿越时空，飞到她的身边，将自己的小女人搂在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忙你的去吧。回到庐城，你就该操心搬家的事情了吧？”朱樱柔柔地说：“我知道你忙，不要总是担心我，我挺好的。我也忙，没时间胡思乱想。对了，我的第二篇PRL已经提交了；到目前为止，论文也很顺利；一忙起来，我就没心思害怕了，睡眠质量很好！吃得也好。”

　　“我们是要搬家了，办公室早就不够用了。不过搬家的事情，主要是杨老师在负责，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没有她操心这些后勤的事情，我真是够呛。新物理楼很高大上，可惜你没有享受到。”

　　关山回国五年，团队成员已经从一四年的四个人发展到现在的二十个人。有的学生毕业了，组里有几个人常驻欧洲，但是没毕业的学生，加上老师和博士后，学校早年给的办公空间，无论如何也不够用了。

　　上一年招来的几个学生只好在系里的公共办公区域加了几张桌子。今年的三个新生连加桌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办公室外间的圆桌上先凑合几天。好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新物理楼终于快要启用了，关山的团队也有了足够的空间。

　　王浩宇已经进入博士的第五年，他的博士论文已经写了大半，目前一切顺利，他已经有了一篇PRL在手，还有另一篇文章在路上，准备按计划二零二零年毕业。他还会在欧洲呆上几个月，下学期才回国答辩。

　　于嘉逸和陈一墨都已经升到博士四年级，每个人都有一篇一区论文，但都不是PRL。他们两个人都在燕京的粒子加速器上做课题，经常在燕京和庐城之间跑来跑去。两个人都憋着劲，想发一篇好文章毕业。

　　齐自华升到研三，他准备今年秋季硕士毕业后出国，目前正在写论文申请学校。

　　邹轩陶升到博三，他所有课程都上完了，高质量完成了小课题，开始全力做大课题。他本科毕业于金陵大学物理系，金陵大学物理系实力不凡，他也是牛气哄哄，他对CERN的工作很感兴趣，下学期将会去欧洲常驻。

　　祝子轩也升入博三，他已经完成一个小课题，开始正式做大课题。

　　去年进了关山实验室的本科生刘慕琦已经升入大四，正在准备出国手续。

　　关山一八年的硕士生陈潇和蔡继锋的一八年招的硕士生赵泉悦都转了博。

　　一八年的直博生刘冠杰升到博二，他是本校的本科生，国家理工大学一向以学生的物理基础好而闻名全国，刘冠杰也不例外。

　　今年组里总共四个新生，两个硕士生，一个直博生和一个大三的本科生。

　　柳闽童保研到关山实验室，占了那个直博生名额，柳闽童从大三开始加入关山的小组，从头开始，他就参加了千里眼项目。自从保研了以后，没什么太多事情，他又精力旺盛，每天泡在实验上，和那些小探测器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为了改变组里阳盛阴衰的情况，他给每一个小探测器都起了香艳的女名，只不过没有流行起来。

　　关山新招的硕一学生叫邵一诚，蔡继锋的一年级硕士生名叫焦程程，是个纤细苗条的南方小姑娘，文静秀气。今年刚下实验室的大三学生名叫冯虹妤，十五岁不到考上少年班，是个天才少女。她第一次进办公室的时候，穿了一条背带裙，剪了个短短的娃娃头，白白的小苹果脸，素面朝天，看着像一个初中生。

　　所以今年关山的小组破天荒有了两个女学生。

　　连续两届招到本校的学生，关山颇为欣慰。国家理工大学物理学院学生出国比例高，保研和考研的学生也大都跟了大牛导师。关山这样没有名气的年轻老师很难得到学生们的青睐。关山连续给本科生上了几年原子物理课，他的小组每年都能发表一篇PRL，本校的本科生们终于开始向往加入他的小组。

　　还有新加入的师资博士后姚宇宸，关山的小组现在已经有二十个人。除了没有办公室，没有空间之外，其他倒是都很幸福。关山的小组现在是兵强马壮，实力不凡。

　　搬到新物理楼以后，关山有了一间将近二十平米的独立办公室；蔡继锋也有了独立办公室；姚宇宸和贾英林两个人一间。杨芳岚阿姨也有了间自己的小屋子。学生们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每人一张带个小书柜的屏风办公桌，不用再害怕偶尔在办公室打游戏看电影的时候被老师和其他同学看到。

　　组里还设了一个小小的茶水间，里面放了零食柜、冰箱、微波炉、咖啡机和饮水机。老师们接水的时候也不会经过学生的办公区域，学生们表示非常满意。

　　组里有了女生以后，男生们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邋遢。杨阿姨操心了两年的卫生问题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

　　享受了几天宽敞明亮高大气派的新办公室以后，学生们就发现了新办公室的不足。以前，关山的办公室只是一个透明的玻璃隔断，大家想问他问题，想知道他在不在，抬头看一眼就知道了。他现在的办公室是封闭的，位于走廊的尽头，想去找他，还要走一段路。

　　现在，接水的时候大家都去茶水间，关山也没有机会再像以前那样和学生们拉呱。他的工作越来越繁重，除了学校的正常教学工作之外，千里眼发回来的数据越来越多，相关的数据分析工作也开始了。加上CERN的工作和燕京的工作，还有江老师那个重大项目的子课题，关山的小组已经有好几个大型项目在同时进行。

　　关山这些年在粒子物理领域的知名度大大提高，经常有人邀请他去做各地做学术报告。他还要抽空参加基金委、科技部的各种评审。国务院学科评议组的一些琐事和燕京粒子加速器的国际合作组的工作还要进行。所以关山也需要经常出差，时间长短不定。

　　有一天，杨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大西瓜。她把西瓜冰了切了，放在茶水间，在群里招呼大家去茶水间，说赶快吃，要不然一会儿不凉了。大家都涌到茶水间吃着西瓜聊着天。

　　这时候，关山和贾英林背着行李，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学生们看见他们两个，一拥而上，把他们两个围了起来，给他们拿行李、递西瓜、问长问短。

　　“关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关老师，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关老师，我的那个模拟出问题了……”

　　“关老师，你能帮我看看我的那个程序吗？我快死了……”

　　“关老师，我有个问题量子力学的一直想不通……”

　　那个情景，就像是爸爸妈妈下班回家时，家里的小孩子围上去，要亲亲、要抱抱的样子。姚宇宸是师资博士后，在燕大拿的博士。他独立工作的能力很强，性格也有些内向。他过去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形，自然有些诧异。

　　一番闹腾之后，众人离开茶水间，回到自己的地盘，贾英林和姚宇宸也回了他们共用的办公室。姚宇宸问了问贾英林千里眼项目的进展，终于忍不住地说了一句：“学生们和关老师的感情真好，亲密无间，像一家人一样。”

　　贾英林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见到关老师，就像小孩见到父母的样子？”

　　“也不是，”姚宇宸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觉得大家心理上都很依赖他，他明明比大家大不了几岁。”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