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才能那般从容。
今日他受邀前来王府做客,并不知晓竟能与为父见面,因此没有得到那位高人的指点,这么一来反而暴露了他的真性情。”
姬胤枫恍然:“姜还是老的辣,若非父王提点,儿子一时间还真是没能想到这一点。”
康王道:“不管是为了银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乔公子此人还是值得交往的。
只要他能够提供足够的帮助,将来咱们的大事成了,便赏他一个爵位,让乔家从此改换门庭又如何?”
姬胤枫点点头:“他的父亲一直都想摆脱商人的身份,若是让乔老爷知晓了父亲的打算,定会加大支持咱们的力度。”
康王道:“所以你一定要以上宾之礼待他,千万不可轻易得罪。”
“是,儿子记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桓际正式成为了姬胤枫身边的一名幕僚。
说是幕僚,二人却几乎是形影不离,因此又让姬胤枫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少长处,譬如他的好身手。
姬胤枫本就不以武功见长,这个发现让他喜出望外,对桓际愈发看重。
※※※※
时间如流水般飞逝,很快就进了三月。
皇陵距离京城大约四十里,因此济安帝需得提前一日动身。
他的母妃崔氏故去三十载,虽然被追封为太后极尽哀荣,但其生前却过得并不如意。
三十年来,济安帝每每想起崔王妃,都觉得自己未能尽到人子的责任,未能让母妃得到应有的尊荣和富贵。
因此他对崔王妃的祭日极其看重,尤其是今年这样的整年份,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他都一定要去亲自祭拜母亲。
临行前一夜,济安帝在龙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安眠。
为了迷惑所有的人?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在装病。
但他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大大小小的毛病总有一些。
尤其是久治不愈的咳疾,着实让他遭了不少罪。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监文公公温声疾步走进了内殿?亲自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又吩咐宫女太监们兑温水取药。
“陛下今年咳嗽像是比往年重些。”文公公一边替济安帝抚着胸口?一边说道。
济安帝脾气非常不好,这样的话也就是伺候几十年的老太监敢说。
他就着温水将药服下?嗓子舒服了许多?咳嗽也渐渐止住了。
“阿文呐……”他轻轻唤了一声。
文公公知晓济安帝是有话想和自己单独说,便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
宫女太监们赶紧退了出去。
文公公替济安帝拢了拢锦被:“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皇陵,陛下应该早点歇着。”
济安帝打量着文公公那张几乎没有什么皱纹的脸庞?温声道:“阿文?朕与你相识多少年了?”
文公公淡淡一笑:“奴才与陛下三岁时就认识了。那时您是尊贵的襄王世子,奴才却只是礼部尚书府上马夫的孩子。”
济安帝叹道:“阿文的命不好,当年那礼部尚书犯了事,害得你父母双亡自己也进了宫。”
文公公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陛下竟还能记得。”
济安帝重重叹了口气:“阿文?我们都老了啊……”
文公公鼻子酸酸的。
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他评价,他只知道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尊贵的男子?他早已经死在八岁那年的冬天。
“陛下莫要多想,眼下乃是初春?正是咳疾易发的季节。
您只需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待天气转暖就能康复。”
济安帝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眼神幽幽地看着身侧的宫灯。
“阿文?最近朕总是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做梦。”
“陛下都梦见什么了?”
“父王、母妃、皇后,还有他们……”
文公公的右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老襄王、老王妃、先皇后……全都是故去多年的人。
陛下也是有了年纪的人,总是梦见这些早已经故去的亲人,似乎不太吉利啊。
还有“他们”……
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杀戮,他是亲身经历过的。
清德先帝、楚皇后,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转眼消逝,火光和浓烟充斥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血色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那时陛下的心多狠啊,眼睛杀红了,手中的宝剑缺了口都不肯停手。
清德先帝的苦苦哀求,楚皇后的怒斥,并没有换来陛下得一丝心软。
文公公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陛下夺下皇位已经二十多年,似乎也没过得有多好。
皇子皇孙们勾心斗角,还有那最不省心的湘东公主,简直把整个锦国搅得不成样子。
如今陛下梦里总被这些故去多年的人纠缠,究竟是心虚还是厉鬼前来索命?
如果是前者也就罢了,大不了喝上几服安神药。
如果是后者……
“陛下,您千万不要多想,待您祭拜了太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不……”济安帝摇了摇头:“阿文,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他们好生安葬了?”
文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当年清德先帝和楚皇后遇害之后,并没有葬入皇陵,而是被草草葬在了京郊的一座山脚下。
第四十三章 行动前夜(中)
清德帝和楚皇后被草草埋葬之后,济安帝并没有让人为其立碑。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派人在附近布下一张网,意图监视前来拜祭帝后的旧臣和一些怀念和同情他们的百姓。
当然,更大的目的是打算以此为饵抓捕姬凤潆和姬凤濯姐弟。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去祭拜的人越来越少,姬凤潆和姬凤濯却从未露过面。
济安帝的心思渐渐淡了,他派去的人也一批批撤了回来。
山脚下越发荒芜,别说老弱妇孺,成年男子若是不结伴成群,也不敢往那地方去。
几年前也曾有言官上书,恳请济安帝将清德帝和楚皇后迁往皇陵安葬,险些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迁葬一事。
文公公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想到济安帝的态度突然间就变了。
事关重大,他也不敢插嘴,只能立在一旁做聆听状。
却见济安帝依旧看着那宫灯,自言自语道:“朕这辈子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从来没有后悔过。
若是将他们迁葬于皇陵,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朕怂了怕了,甚至觉得自己当年错了?”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凉,文公公的额发却微微有些汗湿。
静默良久,济安帝突然转过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阿文,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你觉得朕是不是该立储了?”
文公公更紧张了,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道:“陛下……奴才只是……只是个阉人……不……不懂这些……”
济安帝松开手,温声道:“在朕身边伺候几十年,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懂的?
坐在龙椅上二十多年,朕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陛下……”
“你就当作陪朕闲聊几句,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怪你。”
文公公深知自己不开口是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道:“依照如今的局势,立储的确可以稳定人心。”
“那阿文觉得,朕该立谁为好呢?”
“这……”文公公的汗珠直接砸在了地上。
在陛下身边伺候几十年,他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喜好。
皇子们资质都一般,但不代表陛下就没有偏好。
王贵妃深得帝心,即便如今已是年老色衰,宠爱依旧不减。
爱屋及乌,她所出的二皇子安王也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
否则在封王赐封号的时候,怎会用那个有些犯忌讳的“安”字?
但陛下终究不是普通的父亲?立储也不能光凭自己的喜好?还得为国家的将来打算。
康王乃是嫡长子,更重要的是他有个不错的儿子。
安王世子当然也不差?但他的性格太过莽撞冲动?比起康王世子还是欠了些火候。
陛下偏疼安王世子,此次出征不利并未大加责罚?但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不适合做继承人。
反观康王世子,看似是受了委屈?甚至连岳父大人都搭进去了?其心性却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思忖了好一阵,文公公终于开口道:“康王稳重又是嫡长,正该立为储君。”
济安帝并未接话,又问道:“阿文?朕坚持要去祭拜母妃?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朕太过任性了?”
文公公忙道:“陛下仁孝,旁人不该非议。”
济安帝弯了弯嘴角:“母妃是世上最疼爱朕的人,孝顺她当然是应该的。
但朕还有另外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文公公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他深知某些太过隐秘的事情?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但陛下非得说给他听,他敢不听么?
济安帝果真是不愿意照顾他的情绪?幽幽道:“不知你可还记得元文先帝?”
“记得,奴才就是元文年间进的宫。”
“元文先帝乃是朕的伯父?待朕如同亲儿子一般,比父王好太多了。
当年朕的亲事也是他做的主……”
“陛下?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文公公听他越扯越远?忍不住劝了一句。
济安帝将思绪拉了回来,轻笑道:“朕真是老了,眼下的事情经常忘记,从前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一不留神就总往脑子里蹦。”
文公公站起身,扶着他再次躺下,又掖了掖被子:“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才么?”
“明日一早你派人去把胤枫寻来,这一路上让他随侍吧。”
“是。”文公公躬身应道。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看来陛下真是做出决定了。
立康王为储君,其实就是打算把江山传给康王世子。
这事儿若是让安王世子知晓,不知又将如何闹腾。
※※※※
永王宅院。
卫从云做好了出行的准备后,正打算上床睡觉。
“少庄主。”一名随从敲响了房门。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何事?”
“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卫从云神情淡淡道:“天色已晚,我打算安歇了。”
随从为难道:“王爷找少庄主定是有要事相商,还请您……”
卫从云冷哼了一声:“走吧!”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永王的书房。
卫从云推门而入,冲坐在桌案后的永王抱了抱拳。
永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气性真是够大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天了,还在与父王赌气!”
卫从云冷声道:“儿子若是真的与您赌气,绝不会再踏进这所宅子半步。”
“好了好了,是父王嘴快措辞不当,坐下说话。”
见他一脸讨好自己的模样,卫从云心里有些不忍,寻了椅子坐下。
“儿啊……”永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姬胤渚同意你随他同行,这对咱们成事大有裨益。”
卫从云挑挑眉:“父王似乎话中有话。”
“我儿果真聪慧!”永王赞了一句,又道:“若只是为了刺杀襄逆,为父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父王的意思是不让我动手?”
“当然,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襄逆身边多的是高手护卫。
你即便是一击即中,又该如何逃脱?”
卫从云疑惑道:“那我此行的目的是……”
第四十四章 行动前夜(下)
永王压低声音道:“你可知晓元文帝?”
卫从云目光闪了闪,一股厌烦之气从心底升腾起来。
身为人子,他做不出不管生身父母的事情。
但他自小便欣赏光明磊落,最是反感阴谋诡计。
既然要替舅舅舅母报仇,那便想办法取了襄逆的脑袋,冒再大的风险他都没有二话。
可父王张口就提元文帝,分明是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了。
他压着火气道:“他是儿子的外祖父,自然是听说过的。”
永王神秘兮兮道:“那你可曾见过你娘的一块玉佩?”
“父王说的可是一块通体翠绿,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图案的玉佩?”
“正是,那玉佩便是你娘出生的时候元文帝赏赐的。”
“你该不会是想说,清德帝手中也有同样的玉佩,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