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军也开学了。

　　张丽娥去一中问过了，复读班还没开始报名，可能要晚一个星期开学，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可能要进一中复读班，落实工作还没敲定。

　　近期拥有完美表现的吴彦章，让张丽娥心中越来越不安，可她却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安。

　　连着三天，吴彦章中午都在校门口等弟弟，手里举着冰棍。

　　吴彦军幸福至极，有哥哥就是好啊。

　　下午，张丽娥临出门交待吴彦章说：“把书都准备准备，复读班可能下周开课。”

　　吴彦章点头答应。

　　爸妈上班了，姥姥带四丫到巷口玩了，姥爷上街遛弯了，吴彦军去上学了。吴彦章站在院子里笑了笑，然后把院门轻轻关上。他进屋把通知书从床底下的纸箱里翻出来。他对家里太了解了，储藏间的一个小柜子里是姥姥放粮票的地方，炕席底下放着户口本。吴彦章很快就找到了。火车票吴彦章找朱家桢借了点儿钱买的。吴彦章把上学报到要带的重要东西收进书包，又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包。然后把两个包藏进了厢房的废纸和劈柴下。晚上做饭用的纸和柴火已经够了，没有人会进厢房，一切准备就绪。

　　傍晚时全家人都回来了，吴彦章依旧是一张盈盈笑脸。

　　临睡觉，吴彦章跟吴彦军说：“明天一早我要跟同学去爬山。可能天不亮就得走了。”

　　吴彦军问：“去那么早干吗？”

　　“哦，去看日出啊。”吴彦章笑，“早上可能会有动静，你睡你的就行了。”

　　“哦，没事。”吴彦军觉得二哥今天真客气。

　　早上四点多，吴彦章起来了，看三儿睡得呼呼的，他蹑手蹑脚出了门，带上堂门后，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两间房里都没声音，这才轻手轻脚走向厢房取出藏好的包。夜很静，他取包时出发的窸窸窣窣显得格外清晰，吴彦章紧张地听听屋里，没有动静。然后他背起包小心谨慎地走向院门，打开锁之前，他回过头静静聆听，确定屋里没有响动。

　　出了大门，吴彦章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虽然距离开车还一段时间，但他必须摸黑出门，天一亮姥爷就起来了，他就没机会溜了。

　　吴尚荣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出来扫院子发现门锁是开着的，他没在意，肯定是姥爷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姥爷出来了，吴尚荣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大门开了。

　　是白有财。

　　白有财急慌慌地说：“老吴，有人火车站看见你家老二了，还背着行李。”

　　吴尚荣震惊。

　　姥爷进屋去看，二外孙子果然不在，姥爷摇醒吴彦军，“你哥呢？”

　　“爬山去了。”

　　“唉！”姥爷出院子对吴尚荣说：“快去把他追回来！”

　　吴尚荣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白有财往火车站跑。

　　张丽娥心惊肉跳，叫上吴彦军就往外赶。最近她心里一直不安，就怕二儿子有什么事，这小子，总能干出意想不到的事！

　　“大早上的，这是怎么了？”姥姥忽然心慌得难受。

　　“去追老二了，老二一个人背着行李上火车站了。”

　　“什么？他要干吗？”

　　“追回来就知道了。”

　　姥姥沉沉地叹气。

　　姥爷在地上转来转去。这个老二，不声不响地就干出这么大的事，胆子也真是太大了，这回真得让他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了。

　　几个人冲到火车站，四处搜寻。

　　张丽娥声嘶力竭地喊：“吴彦章——吴彦章——”

　　“二哥——”

　　吴彦章此时正站在月台上，等候火车进站。

　　吴尚荣和白有财转了一大圈，无果。

　　白有财说：“去月台上找找！”

　　吴尚荣和白有财上了月台。

　　“吴老二——”

　　“吴彦章——”

　　火车正在进站，吴彦章迎着朝阳笑了笑。

　　白有财发现了吴彦章，“吴老二！”

　　吴彦章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

　　吴尚荣和白有财已经冲了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吴尚荣手指着二儿子，却并没动手。

　　白有财说：“老二，你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吴尚荣重喝一声：“回家！”

　　火车已经进站了。吴彦章却没有机会上车了，他被羁押归案。

　　吴彦章下了月台走进地下通道，迎面冲过来张丽娥。

　　吴彦章低下眼，耳边重重一响，脸热辣辣的疼。

　　吴彦章不抬头，也没捂脸。

　　张丽娥恨不得就在这儿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白有财劝：“先回家，回家再说。”

　　吴彦军跟在大人们后面，心有余悸。

　　姥姥突然感到头晕心悸起来，没一会儿就汗涔涔的。

　　姥姥上次犯病的时候，姥爷不在旁边，现在看见姥姥这个样子，姥爷也吓了一跳。

　　姥爷慌乱不知所措，后来才想起了药。

　　姥姥含下一片药。

　　姥爷紧张地看着姥姥。

　　院门口出现了吴尚荣身影，然后是白有财，然后是吴彦章……

　　姥爷松了口气，跟姥姥说：“老二回来了。”

　　姥姥微微点头。

　　范婶看到了吴家院子里的阵仗，吃惊地走过来。

　　张丽娥也不顾旁边有没有外人了，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就往吴彦章身上砸。

　　白有财和范婶也不好去阻拦。

　　吴彦军吓得跑进了屋里，进屋发现姥姥的样子又跟那天一样了，他跑到院子里喊：“妈——，快进来看看姥吧！”

　　张丽娥刚刚是怒气，现在是惊惧。她扔下棍子往屋里跑，一行人也跟着进了屋。

　　张丽娥上了炕，坐在姥姥身边，泪汪汪地抓着姥姥的手，“妈，妈你怎么样？”

　　范婶把四丫从炕上抱起来哄着。

　　白有财说：“姥姥怎么样？我去叫大夫吧。”

　　姥姥摇头。

　　姥爷说：“已经服过药了，比刚才好点儿了。”

　　吴彦章看着姥姥的样子，心里一阵紧痛，他走过去，抓着姥的手。

　　姥紧紧捏住二外孙子的手。

　　吴彦章说：“姥，是我不好。”

　　范婶说：“唉，这一大早的，这一家子是怎么了？”

　　白有财说：“老二，好好听姥姥的话，听你爸妈的话，好好复读一年，听见了吗？”

　　吴彦章点点头。

　　吴尚荣说：“再有下次，我也不去追你了，你也别叫我爸了。”

　　吴彦章紧闭嘴不说话。

　　白有财看看吴彦章，说：“老二！别倔了！”

　　过了一会儿，吴彦章说：“爸，没有下次了。”

　　在张丽娥的审问下，吴彦章老实交待了事件的过程，通知书藏在什么地方，车票怎么买的，怎么偷了户口和两票等等。

　　吴彦章虽然又保证了老老实实待在家，但张丽娥不敢相信。

　　姥爷又负起来看守二外孙子的责任。

　　吴彦章三天老老实实地没出门。

　　三天后，报到期已过。

　　张丽娥才放心了一些。

　　又三天，一中的复读班开学了。

　　吴彦章迈进了复读班的大门，一张让他厌恶且熟悉面孔跳跃在他眼前，“怎么是你？”

　　白霜也同样厌恶地看着吴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