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吴彦军和陈唯刚一起放学回家。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陈唯刚说过他高中毕业以后要去当兵,吴彦军几乎每天上学放学都主动找陈唯刚一起走,也许他是怕以后见不到刚子了吧。
同学们呼呼啦啦出了校门,越走人越少。
陈唯刚看周围人少了,朝吴彦军一扬头,“哎!看这个!”陈唯刚把裤兜里的一张钱摸出来放在手心里,悄悄拿给吴彦军看。
“嗬!”吴彦军把眼睛睁得老大,“大票啊。”
陈唯刚把手里的那张钱塞回裤兜,得意道:“这是我二姐夫给的。”
二姐夫?吴彦军想了想,你二姐夫不就是我大哥吗?“嘿,你二姐夫对你真是不错。”
陈唯刚得意地扯着嘴角朝天看看,“那是,我二姐夫嘛!”
吴彦军冲陈唯刚轻轻招手,“来来,看这个。”
陈唯刚凑近,吴彦军把上衣口袋抻开,指着里面让陈唯刚看。
“什么呀?”陈唯刚张大眼睛望向吴彦军的口袋,然后嘿嘿笑了,吴彦军口袋里的那张钱,跟他刚给吴彦军显摆过的那张面值相同。
吴彦军系上了口袋的扣子,咧着嘴朝陈唯刚抬抬下巴,“嘿嘿,这是我大嫂给的。”
陈唯刚笑起来,“大嫂?呵呵呵。”
吴彦军和陈唯刚互视,一同笑起来。
两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疾步走过。
“那不是你们班杨十吗?”陈唯刚笑了笑,小声说道。
吴彦军看了一眼,是杨十。他一直想去杨十家的馆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做菜的,一直想跟人家学个一招半式,不过从来没好意思跟杨十开过口。
“想什么呢?”看吴彦军发愣,陈唯刚笑了,“是不是看人家走远了,才想起来没跟人家打招呼?”
吴彦军笑了笑没说话。
“啧啧。”陈唯刚摇摇头,“后悔了吧?”
吴彦军笑了笑,“不是,我是在想——”
“想什么?”陈唯刚一副喜听八卦的模样。
吴彦军挠着头笑,“啊,我一直想问问她,能不能去她家馆子的后厨看看,看看他们家的菜是怎么做的。”
“后厨?后厨那是能让人随便看的?”
“是呢。”吴彦军叹了口气,随后笑了一下,“呵,我这不是想学点儿厨艺嘛。”
陈唯刚盯着吴彦军,他有点儿佩服傻呵呵的吴老三了,虽说吴老三笨笨的,学习总也上不去,可吴老三一直把想当厨子挂在嘴上也挂在心上,陈唯刚得承认,这点吴老三比他强,他是真的没有理想,将来要干什么他从来没想过,亲爹亲妈指哪条路道他就走哪条道,或者有哪条路他就走哪条路,自己从没有树立过什么志向和理想。可吴老三是有理想的呀,而且他的理想自始至终没改变过。陈唯刚见过吴彦军记着菜谱的那个本子,也看过孔先生给吴彦军题写大名的那张宣纸,还听吴彦军说过将来他要开一间饭馆,名字都想好了,叫什么吴家小院。陈唯刚当时看到听到这些,只是一笑,全当吴彦军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不过此时此刻,陈唯刚突然有种不同的感觉,他觉得吴老三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就是想当厨子,并且他一直在朝通往理想的道路上前进着。
陈唯刚笑了笑说:“哎,我有一个办法,用了这一招,你别说想进他们家后厨看看了,他们家后厨都得听你调遣。”
吴彦军当回事儿地认真看着陈唯刚。
陈唯刚呵呵一笑,“你娶了杨十不就行了。”
吴彦军以为刚子能有什么好招,闹了半天是打趣他的,他朝陈唯刚翻翻白眼。
对于吴彦军的学习成绩,张丽娥现在基本已经失去信心了,以前她觉得,只要她肯多花精力和时间在三儿子身上,三儿子还是有希望的,总有一天他会有长进的。吴彦军上小学的时候,张丽娥这样想,上初中的时候,她还这样想,现在吴彦军高二了,她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觉得自己现在才看明白,三儿子的的确确不是学习的料,从前她抱有的只是幻想。如果三儿子什么学校也考不上,他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这是她现在要思虑的问题,张丽娥和吴尚荣也讨论过三儿子将来的事情。吴尚荣说,也去当兵吧。张丽娥知道刚子高中毕业以后要去当兵,或许,三儿子也可以试试这条出路。
张丽娥下班回家路上。
四丫一路都抓着亲妈的手,直到转进巷口,她才松开亲妈的手自己跑了起来。
张丽娥笑着说:“慢点儿,天黑了,小心看路。”
四丫一路跑到大门口,她推开门,屋子里亮着灯,姥姥坐在炕上。
“姥——”四丫喊着:“姥——,我回来了——”
姥姥转头看向四丫,“丫头回来了。”
张丽娥跟在后面笑着,四个孩子的习惯都一样,回家先喊姥姥。
四丫进了屋。
范婶乐呵呵地说:“哟!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
四丫先跟范婶打招呼,然后一本正经地纠正说:“我是小学生。”
“呵呵呵。”范婶眯眼笑起来,“现在是小学生,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张丽娥进来,正听见范婶的这句话,她笑了,但愿丫头将来也能考上大学。
四丫趴在炕边,姥姥用两只大手捂住四丫的两只小手,“冷不冷啊,连手套也不戴。”
四丫笑着摇头,“不冷。”
范婶见张丽娥回来了,家里有人陪姥姥了,笑着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四丫问:“我姥爷呢?”
“你猜猜。”范婶笑。
“跟范伯下棋呢。”四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呵呵,丫头真聪明。”范婶摸摸四丫的头发,“长大了。”
姥姥看看表,“都这个点了,你姥爷还舍不得回来。”
“不是姥爷舍不得回来,是你范伯舍不得让姥爷走。”范婶笑,“他们俩呀,就跟那小孩一样,哎,对了,就跟四丫和云子一样,玩起来就没够,谁都不想让谁回家。”
姥姥抿着嘴角摇摇头,“老小孩。”
“就是就是。”范婶笑。
张丽娥忙活着准备晚饭。
四丫看姥姥,“姥,今天他又揪我辫子了,疼着呢。”
“是吗?”姥姥摸摸四丫的辫子,“谁呀?”
“就是我们班张小波,他老揪我的辫子。”
“你没跟老师说啊?不是让你告诉老师吗?”
“说了,他还揪我。”
姥姥心疼地摸着四丫。
范婶看着四丫的眼睛,“丫头,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打他!”
四丫看着范婶不说话。
范婶笑了笑,“咱们吴家的孩子都善,心善、嘴善、手善,但四丫你记住,要是有人先欺负你,你就打他!你告诉他,我有三个大哥哥,你再敢欺负我,我让他们来揍你!让他们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四丫看着范婶,紧抿着嘴角,心里似乎多了些勇气。
姥姥看看范婶,没有反驳,毕竟丫头不止一次跟她说过有男生揪她辫子。
范婶笑笑,“在外面厉害点儿,厉害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四丫点头,记下了范婶的话。
姥姥也希望孩子们能厉害点儿,可窝囊,说好听了也叫善良,好像就是天生的,嘴善的人学不会吵架骂人,手善的人学不会动手打架,是真的学不会。她活了七十多岁也没跟谁吵过打过,三个外孙子从小也都很听话老实,偶尔被人欺负一下能忍都忍了。姥姥觉得,窝囊点儿也不是坏事,至少不惹事生非。可姥姥看着四丫可怜巴巴的小脸,觉得范婶说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