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一样的鞭影,霹雳忽闪在姜非眼中,已经离的很近,却突然飞速向后退去,转瞬不见。
空中喷洒着猩红的血雾,方不遇狼狈砸倒在黄沙中,血流如注。
姜非侧首看去,斗篷男人正将手收回袖中,苍凉的目光从未移动。
一直看着前方,又或者是个未知的地方。
五皇子散漫一笑,睥睨俯视余下的狂浪帮众人,说道:“杀光他们,不要留下后患。”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随从身影一动,已是如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出,光华散射间,鲜血绽放如花。
杜渐正躺在地上,看见这幅场景,索性闭上眼睛,运起闭息功,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下,苍白的如同一具尸体。
比尸体更像是尸体。
五皇子的随从个个神通广大,狂浪帮的人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像是一片正在收割的衰草。
衰草可以黏在天上,而他们,只能栽倒在黄沙里,同混浊的鲜血,一起干涸,陷入永久的沉寂。
姜非漠然转身,这些人的生死,本不就在他的掌控之内,不想看到,是因为怕脏了眼睛。
同时转身的,还有慕容霏晴,她侧过清婉的眼波,注视着姜非,清声说道:“非哥哥,附近的渔村那么多,爹爹会在临海渔村那租船么?”
姜非清眸闪烁,现在为止,谁也不能确定,慕容烈到底是在哪里租的船。
慕容霏晴会这样问,无非是想在姜非那里找到依靠。
姜非心知肚明,说道:“极有可能。”
慕容霏晴的眼波随之一亮,天上的太阳都失去了光芒。
……
……
断云港。
没有下雨,街道上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空气像是发了霉,嗅觉灵敏的人,可以辨识出,是血腥的味道。
这里的女人通常衣不遮体,因为即便穿着衣服,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只要有男人看上,就会用强行的手段,逼她们就范。
当然,女人看到男人,也会这样。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在法度之外,又合乎于道义之中。
断云港依山傍水,却位置偏远,离神州大陆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本是一座荒外孤岛。
不少逃亡的人来到这里,王朝便置之不理,因为传说中,断云港边的海水里,有着恐怖奇异的巨大水怪。
而且,这里云雾缭绕,易守难攻,王朝一直以为是块穷山恶水的地方,本不至于为了一些不法之徒大动干戈。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逍遥法外的地方。
不过,为了生存,他们不能丧失人性,依旧要维持日常衣、食、住、行的周转。
他们开出高价,招引商人过来,开张生意,谋取暴利。
不少人迁徙过来,在此安家立业,只要按时向所居区域的帮派交纳保护费,便可在一定程度上保全性命。
至于安全,还是得靠自己。
角己和苍云走在街道上,左右观望。
断云港的建筑,没有规律可言,只有想不到的形状,没有见不到的形状。
“苍云老弟,第三块四象灵盘已经现世,为何这么久不见动静。”
角己的眼中充满兴奋,断云港是他一直想要来到的地方,可以纵情的杀戮,不必瞻前顾后。
苍云笑了笑,说道:“想要找到四象灵盘,不但要有足够的耐心,还要防范着非烟那女人。”
角己神色一紧,想起上次北冥河一行,真是被非烟骗的团团转,不由愤声说道:“对!断不可和她一起前往!”
“没有用的,她的消息永远比我们灵通。”苍云斜望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苦笑道。
角己睁大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人。”
苍云嘴边的苦涩旋即散去,微微笑道:“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那又怎样?”
角己颇为不忿,怒声道。
“如果她无条件找你换一样东西,你会不会同意?”
苍云的目光抬起,天边上,有云在动。
角己的眼前,不觉浮现出非烟高挑丰满的身段,他使劲咽下口水,蹿腾到喉咙的无名火焰勉强得以按捺,满脸向往地说道:“那还用说,我肯定让她下不了床!”
苍云阖了阖眼,风止,说道:“对,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所以,她总是能抢先一步得到消息。”
“连门主都……都不例外?”
角己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提起幕遮,就会有种阴寒的畏惧。
“或许是这样。”
苍云笑了笑,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断云港的怪事,是因为,四象灵盘在这里?”
角己恍然大悟,神色振奋,显然,他对于四象灵盘的渴望,不但不会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苍云阴柔一笑,说道:“对,我们要抓紧时间,这次,一定要赶在非烟前面。”
……
……
……
海水是黄的,黄沙连天,金灿无边。
有艘船泊在岸边,很大,布置豪华,金碧辉煌。
幕遮在甲板上站着,望着汹涌海水,阴沉的眼睛逐渐紧缩,恨声说道:“这两个笨蛋,想让他们做到的事情,一点都做不到,不想让他们做到的事情,偏偏做到了!”
船舱内,传出近老的声音,却很严厉:“各大门派已经知晓消息,风头未消,第三块四象灵盘却突然现世,你有必要交代一下,是怎么回事。”
幕遮闻声,恭敬面向船舱,说道:“义父大人,我本想派手下先来搜寻四象灵盘的准确位置,没想到,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误打误撞打开了封印!”
浪花拍打,过了半晌,船舱内的声音才说道:“只有找齐四块灵盘,我们才有跟各大门派公然对抗的实力,这些,你早就知道。”
“义父大人,我当然知道……”
幕遮阴沉的声音有些紧促,显然,他在紧张。
难以想象,落日门只手遮天,连皇权富贵都不放在眼里,船舱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幕遮如此敬畏。
风吹了起来,浪花时大时小,船舱内的声音继续说道:“前些阵子,有振乾军在苍牙山吸引火力,掩人耳目,你们依旧没能找齐四象灵盘。现在,振乾军全面瓦解,四象灵盘突然现世,你手下的落日门孤立无援,要想得到,更是难上加难。”
幕遮阴沉的目光有些颤抖,说道:“义父大人,孩儿不怕困难,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们筹谋这么多年,肯定会成功。”
浪翻了起来,足有房屋一样大,涛声滚滚,如同惊雷,却压盖不住船舱里传出的声音。
“机会,我们只有一次。一次失败,就是永远的失败。各大门派虽然已经开始注意四象灵盘,但你手下的落日门还没有漏出马脚,这次,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到四象灵盘!”
“是!义父大人,我这就着手去办,确保万无一失!”
幕遮埋头作揖,恭敬说道。没有打雷,他全身却都在颤抖,四周的海浪汹涌翻腾,如同愤怒张开的巨口,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没。
“嗯,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船舱里的声音颇为满意,翻滚的海浪瞬间平息下来,风轻柔的吹,安稳的像是一条喂了多年的老狗。
幕遮转身,有阵骤雨吹过来,打湿了他的阴沉,他迈动脚步,向断云港内走去。
没有告别。
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告别。
人一旦告别,就会产生感情,他们不能有感情,就更不该告别。
身上的雨水啪嗒下坠,幕遮此时算不上狼狈,只能说有些落寞的颓废。
他一个人走在斑驳的青石板路上,身后的天边上,西风怒吼,黑云狂乱。
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不得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