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晚上,芳芳打电话来问松是不是也拿了分科表。
电话里明显透着欣喜的味道,甜腻腻的。
我说:“芮雪告诉你的吧?”
“是的是的。”
看见面也知道,电话那头芳芳在一个劲的点头,像个逐木鸟。
“那你为何还来问我?”
“多方确认呀,谁知道芮雪不是为了安慰我才那样说的。”
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手机侧着脑袋,一副奥古斯特罗丹的思想者模样。
“这是真的,一起的还有策。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平静的回应,语气中却带着些许低落。
芳芳特别敏感,我的小情绪逃不过她的耳朵。
“丰年,你为什么想选文?”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是为了芮雪吗?”
事实就是这样,可我却不愿承认。
“我,我只是觉得应该听从自己的内心。”
“那你的内心是什么?”
拜托,芳芳你能别刨根问底吗?一两个慌我还能圆,多了可就补不齐了。
“内心啊,内心就是让我学文呗。”
电话对面突然沉默了,隐隐约约嘀咕了一句:“看来我想多了?”
这话充满疑义。
芳芳不愿说,我也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适合的时机,适合的场合,会自然吐露的。
电话末尾,我们都已经说了再见,芳芳突然问我一句。
“丰年,你这样做,经过你父母了吗?”
我说:“我今年正好十八岁,成年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我们中好像就你最大,真好。”
呵呵,是吗?
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就像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的人知道。
我回了一句“嗯”,就放下了手机。
102
第二天,周六。
小叔气冲冲的来到我家。
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盯着地面看了半天。
我妈端了一杯水过来,把一盆瓜子和一盆切好的水果放在小叔眼前,问:“难得来,怎么又是一副气饱样?”
我妈总是这么客气,还难得来,明明小叔有事就喜欢往我家跑。
谁叫我爸是大哥呢。
“还不是被那小子给气的,当初不听我的,非要自己去做生意,学也不上了,如今好了,钱也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你说他怎么就不能像小羽那样乖呢?”
我去,真是“心想事成”?
我爸叹了口气:“小孩子么,都这样!”
说完就看了看我。
“长大了,不好管了!”
找什么借口,想冲我说就冲我说,还拐弯抹角的。
我不响,更不理会,自顾自嗑着瓜子,喝着水。
我知道小叔会接招的。
果不其然,小叔就开始滔滔不绝的数着小哥的“十大罪状”,包括小时候不听劝抓泥鳅,结果把全身的衣服都弄脏了;还有过年的时候顽皮,点炮仗,差点把人家的草垛烧了,还好里面埋得是甘蔗;连我们一起把年糕扔到井里的事也翻了出来,都陈年旧历。
可他就是黄河长江,奔流不息。
两兄弟就是名不虚传。
我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去。
我爸给了我妈一个眼神,我瞬间就明白了,
留下一句:“不用再说,我的事我做主。”
一溜烟跑了。
按照我爸的性格,肯定得跟小叔好好说道说道。
以前我喜欢一群大人们聊天,因为我爸总是在长辈面前夸我这夸我那,夸得我面上不好意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我也觉得这样的方式不错,能激励我不断的进步。
说实话,分科这事以前,我一直就是十分乖巧的孩子。
可这次,我觉得我应该回归自我。
103
因为分科这事,我爸火气越来越大,我也是。
星期天的早上,我被我爸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下了一道最后的指令:必须选理科!
他说了一堆,我只听清楚了一句:“你学文,能考的像理科那样好吗?”
我原本就一声起床气,直接顶了一句:“我能学好理科,就能学好文科!”
其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
但是当时的状态是血管喷张,头脑一热。
血气方刚的年纪,总是会意气用事。
我蹭的一下穿好衣服,抓起书包,在我爸的注视下,奔出了房间,奔出了家。
我不想在待在这样不民主的家中,被霸权主义压迫着。
可不争气的肚子,饿得我前胸贴后背。
我没吃早饭,倔强的不肯认输,在书包和衣服口袋中不停的翻着。
如获至宝般找到了一张五元纸币!
我微微一笑,掐指计算着未来八个小时的花费。
去学校坐公交两块钱,就剩下三块钱吃早饭和中饭。
“这能吃什么!”
等到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自以为是并不能当饭吃。父母亲期望我们学一样技术,只是想让我们能有更可靠的工作和更加稳定的收入,免得我们面对生活的苦。
可是路已经迈出去了,哪有回头的道理。
104
我捏着两个包子,一脸愁容的走进教室,就算是早餐中餐一道吃了。
只要能忍到晚饭,就能吃学校的食堂。
教室里只有芮雪坐着看书。
想不到她居然也这么早。
芮雪抬起头跟我打了招呼。
见到芮雪的微笑,我内心的苦楚烟消云散。
我平静的回应,刻意压制着不一样的情绪。
在这个独处的世界里,有一股骚动不停的挠着我的心,或许平时无法开口的话,此时正合适。
我不断假想着我和芮雪搭讪的各种场景和对话,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或许那笑声打扰了芮雪的学习,她回过头来问:“丰年?”
就是简单的两个字,清爽,和她的着装一样。
我尴尬的收起意淫,慌乱的问了一句:“芮雪,你选文还是选理?”
终于,我问了出来。
空气中突然特别暧昧。
芮雪两只大眼睛看着我,布灵布灵的眨了两下:“我选文。周五的时候我拿了分科表,你也看到了。”
嗯,对,我看到了,我就是不确认,免得填错而已。
说完芮雪还拿出了已经完成的分科表给我看,以示她没有骗我。
我微微一笑,却显得有些为难。
“丰年,你真的想好学文了吗?”芮雪突然问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断定我学文呢?
“额,嗯,我想好了,学文,这样概率大一些!”
“概率?”
“嗯,概率。”
“呵呵,还是理科的词汇你用的顺口啊。”
我一愣,其实我想解释这个概率的意思,可解释不就坦白了吗?
“那用文科的词汇怎么说?”
“辩证!”
随后芮雪站了起来,拿了一本册子塞到我手中。
我一激动,脸微微红着。
“丰年,你试试做一下这道题。”
哦!原来如此。
题目写着:“辨析题:实践出真理。人们只要参加实践,就能认识事物的本质和规律。”
我问:“这是题目?怎么不是问号,是句号?”
芮雪噗嗤一笑,解释道:“这是一道典型的政治题,还是高考题目哦。”
之后保持着一种状态,看着我并摇着手中的笔一步一步给我解释着。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干瞪眼,我压根不认识这题目,甚至分不清这是政治还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