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的黑山,郁郁葱葱,魔气也盛,看起来没有外人所传的那般不堪。
桃花站在近前却走不动步,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有风来,吹动一片林海簌簌而动,站在远处都可以闻到草木的清香。
一条被踩得有些发白的小路隐入林中,应是通往黑族。
小红彻底睡死过去,桃花将其放入了八仙过海图,留滚子一人在外走动,毕竟是蘑菇,如今见了山林如何不能让它亲近亲近。
“桃花,还进去吗?”滚子道,在此地已经站了许久,再不进去就要走夜路了。
“走吧。”桃花迈开了脚步,走入那条细白的小路,两人似乎经过一层薄薄的结界,紧接着便看到了黑族的全貌。
黑山上房屋林立,牌匾商铺众多,与从外来看又是另一番光景。
“黑族族长黑山在何处?”桃花见人便问,也有一二人为桃花指了路,黑山住在山顶,那户带篱墙的大户人家。
桃花远眺,确实能在山顶看见一户房子。
离族在魔城住的宫殿,黑族族长却连个殿都混不上,看起来比离炫还不如,果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黑山,咱能不能去看看娘亲。”桃花在篱墙里见了黑山,这厮正抱着一只白胖的狐狸……拔毛。
“桃花,你来了,快进来罢!”黑山见了桃花也很是开心,“今日正好煮狐狸吃,你来得正巧。”
“先去看看娘亲吧。”桃花淡淡道。
“……”桃花的淡漠疏远被黑山觉察出来,令黑山也冷静下来,“也好。”
那只狐狸被拔光了半身的毛,正可怜兮兮地看着黑山,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还粘着陈年的眼屎。
倘若还是个全身都有毛的狐狸,脸蛋也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黑山说不定还能再留它两天。
“回来吃罢。”黑山将其扔到笼中,“回来再拔毛。”
“人都留着狐狸毛做衣裳,怎么偏偏把它的毛给拔了?”滚子忍不住问道。
“黑崎她娘在世的时候,看不惯狐狸精。”黑山笑了笑,同桃花一同下了山腰。
山腰有个洞口,黑山解了禁制。
“这是魔窟。”黑山的脸上也蒙上了阴郁,一头扎进了洞窟当中的黑暗。
每隔几步,洞窟石壁便有灯火静静的悬着,只余几人的脚步回声在魔窟当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魔窟有许多间石室,芪枣便躺在其中一间里,没有光,没有水,也没有生机。
桃花紧皱着眉头,闷头跟着黑山,魔窟深处有石壁滴下水来,“啪嗒啪嗒”发出闷响。
“到了。”黑山叹息一声,推开一间石室的门口。
“……”
桃花默默走了进去,石室当中布着灯,将芪枣的身影照得清晰。
芪枣静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之上,紧闭着双眼,却没有呼吸。
那张脸还是和几百年前一般,眉峰疏离,睫毛细长,红润的嘴唇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唇角还在微微翘着,仿佛是在笑话谁。
桃花摸了摸芪枣的脸颊,触手冰凉,“娘亲平生不喜黑衣,怎么能穿了黑衣裳躺这么些年。”
“真好,娘亲是魔修,倘若是人修,早早便阳寿尽了。”
“……”黑山看着桃花欲语还休,“桃花,你……莫要难过。”
“咱为何要难过,娘还活得好好的。”桃花抽出一摞话本,端端正正地码好,放在了芪枣身旁,“娘,这是咱攒的最好看的话本,你醒了可以看着解闷。”
“黑山,”桃花抬头看入黑山的眼睛,“你可知娘亲魔丹所在何处?”
“……你知道些什么?”
“咱知道山底下有个魔婴。”
“你如何知晓的?”黑山看上去有些恼怒。
“那白族公主元毅,说娘亲的魔丹喂给了魔婴,你说是也不是?”桃花步步紧逼,讥笑着看着黑山。
“是。”黑山叹了口气,“此事非我所愿。”
“为什么偏偏是娘,就因为她生下了我?!生了个人族?”桃花一双大眼紧紧盯着黑山,生怕漏了一丝一毫的表情。
“魔婴是她师父,”黑山同样看着桃花,“她师父化作了魔婴。”
“那又如何?既然是师父,便更不该由着徒弟受罪!更不该要徒弟用命来偿还!”
“是黑崎自愿的,”黑山好像突然老了十岁,面目生出许多的沧桑,“是黑崎自愿献出的魔丹,后来才生下了你。”
“为什么,娘要这样做?”
“因为那人是她的师父,那人还是魔婴。”黑山缓慢地坐到地上,“守护魔婴是整个魔族的使命,魔婴的存在更加是个秘密,没想到白族那些偷鸡摸狗之辈竟早早地知道了!”
“何不换颗魔丹?为何要娘亲的。”桃花也靠坐在一旁,石室的冰凉让后背有些发寒。
“这是你娘的选择,还是离镜用寻息术找到的你娘,那时你娘正躺在棺材里,像个普通的人族,若找不到,恐怕尸体再过个几百年便没了。就连这魔丹……还是离镜找到的,你担心的,我们何不曾想过?!”
“娘真傻,为负心人生了孩子,为师父丢了性命,却没想过自己的亲骨肉。”
“黑崎自小便调皮,心肠却好得很。”黑山的声音低沉苍老,“还不如铁石心肠些,早知道便不找那么好的师父给她教,如此也犯不着躺在这里。”
“无妨,魔婴在何处?”桃花站起身便要走,“咱不是魔族人,守护魔婴可不是咱的事儿。”
“山底有个行宫,魔婴便养在那处,平日里也无人去照看他。”黑山闭上眼睛,有些乏力。
“也好。”桃花拍拍屁股便走,顺道将石室门给关上了。
“……魔婴是杀不死的。”黑山在石室当中看着芪枣,“崎儿,看看你生了个一模一样的倔丫头!”
“回去还要拔狐狸毛,你怕是忘了你娘的祭日也要到了,到时候上柱香,再上只白白胖胖的狐狸,那狐狸我养了五年,保准让你娘满意。”
“……”
同芪枣说了许多话,见芪枣一直是笑着的,黑山也笑了笑,“爹走了,你先睡着。”
“这些日子都是谁在巡山!”黑山不怒而威,教黑族的守卫胆颤心惊。
“族长,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