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赶到事发地时，那里已是一片混乱。

　　慕昌琂平素出门都只带着一个仆从，可敌人却有数十，且莫离一眼看去，他们各个武功高强，显然都是杀手。

　　莫离并未轻举妄动，她于暗处观察了片刻。

　　这才发觉，慕昌琂的武功竟高深至此！

　　那夜在清江上，许是因着对方敌人有些弱，也或是因为要护着莫离，他并未全然施展。

　　可今夜，因是在以命相拼，他招招凌厉又狠辣，下手干脆利落，一把长剑在他手中好似有了生命与灵魂。

　　可即便如此，终究是敌众我寡，在身边仆从倒地后，他也不慎受了伤。腰间被利刃划出一道血口。

　　莫离再也镇定不得，她立即冲了出去，甩出鞭子，将离他最近的敌人给甩飞了出去。

　　看见她的身影时，慕昌琂赫然惊住，却并未忘记眼下是什么时刻。

　　而莫离的功夫委实不弱，武器又是长鞭，她一出手，敌人便很难再靠近。

　　二人一番联手后，终是震慑了对面的敌人，他们渐渐不敌，便互相看了一眼，立即潜退了。

　　敌人刚一离开，慕昌琂便跌坐在地，他腰间的伤口很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流了很多的血。

　　莫离几乎要乱了方寸，却还是强行命令自己要镇定，自裙角扯下一条布料，紧紧缠在他的腰间，以此来阻止鲜血的流淌。

　　她虽说跟在师父身后习武多年，也在少主的吩咐下执行过不少任务。

　　却鲜少受伤，师父更是没受过伤。

　　因此，她并不能判断究竟怎样的伤势会致死，只是眼下瞧见慕昌琂汩汩而流的鲜血，她确是怕极了。

　　见一圈布料缠下去，那血还在流，莫离想都没想，便又自衣裙上扯下一块，再次给他缠了上去。

　　她的动作虽快，可双手却在不停地打着颤。

　　突然，慕昌琂一把握住她的掌心，令她动作一顿，赫然抬眸，迎上他的眼。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因失血过多。

　　可他的目光却格外幽深，他启唇，道，“你再缠紧些，我没被敌人砍死，却要被你勒死了。”

　　莫离没料到，在这种时刻，他竟还有心思说这些玩笑话。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二人相握的手掌间是一片湿黏，染满了他的鲜血。

　　“我……我其实拿捏不准你这伤势的。”莫离垂下眸去，低低地说。

　　他轻笑了一声，拄着剑鞘借力站了起来，莫离连忙去扶他。

　　随后，只听他道，“莫离姑娘，虽然很意外，但是谢谢你，赶来救我……”

　　莫离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他也未多问，“我的仆从死了，接下来要辛苦你，送我回府了。”

　　莫离重重点头，小心翼翼地搀着他，一步步朝质子府走去。

　　好在这一路也不远了，只是她感觉得到，身边人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

　　莫离搀着慕昌琂走在前方，因担忧他的伤势，因此并未留意到身后。

　　她的师父允洛正远远地跟随着，直至目送他们进了质子府，才落寞离开。

　　府上虽没有大夫，但必备的伤药还是不缺的。

　　仆人们为慕昌琂上了药，替他简单包扎好，便要离开。

　　莫离忍不住开口，“他受伤不轻，烦请你去请个大夫来吧！”

　　那人只道，“如今这么晚了，城中的医馆早就打烊了，质子爷应当并无大碍，明早再请大夫也是一样的。”

　　这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目光中还有些许的鄙夷。

　　莫离蹙眉，心中气恼不过，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听慕昌琂开了口，“没事的，我命硬，死不了。”

　　“可是……”

　　“明早再请大夫来便是，我很累了，先睡上一觉。”

　　他说完，便沉沉睡了过去。

　　莫离便守在他床边，不敢轻易离开，却又担忧他的伤势。

　　好在上过药后，外涌的鲜血少了很多。

　　于是，莫离便在质子府，慕昌琂的卧房里，守了他整整一夜。

　　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便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莫离醒来时，慕昌琂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我去找他们请大夫！”莫离最先想到的便是他的伤势。

　　没等他开口，她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给院中的仆从吩咐后，便有一人去请大夫了。

　　大夫没多久便赶来了，为他检查过后，开了副药，只说伤势并无大碍，只要好生休养便可，就离开了。

　　莫离便又吩咐仆从去煎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她都守在他身边。

　　而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提过一句，有关昨夜遭遇刺杀，而她又突然折返出现，并救了他之事。

　　直至亲眼看着他喝过药，莫离才松了口气，便道辞回家了。

　　之后每隔一两日，她都会去质子府探望，见他伤势逐渐好转并痊愈，她也终于有了笑颜。

　　只是自那夜后，她与师父之间便有了些许隔阂。

　　在她看来，师父是晓得少主的安排的，对于那夜的刺杀，她始终怀愤在心。

　　无论少主出于何种目的，她都不能接受。

　　一个月后，卞云城的秋日已有些寒意。

　　慕昌琂的伤势痊愈了，莫离还是去质子府探望了他。

　　彼时，他正站在院中，长身玉立，双手负于身后，眸光深邃，定定地看着她。

　　他脚下，是满地的梧桐落叶，叶片泛着黄，虽无生机，在莫离眼中竟格外好看。

　　走至他面前后，但见他突然伸手，掌心正躺着一根铁棍。

　　莫离不明所以，他指尖微动，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铁棍的一端竟然蹿出一条深紫色的鞭子来！

　　而他再一动指，另一端伸出一根尖刺，锋利非常，在日光的映照下，透着森冷的寒芒。

　　“我见你那把鞭子已有些磨损，特寻人打造了这把，它可做棍，可做鞭，使用起来应当颇为顺手。我见它鞭身暗紫，是以蝮蛇皮制成，便为它取名‘相柳’，你可喜欢……”

　　他说着，便又触碰了机关，将长鞭与尖刺都收了回去，转而递给莫离，“这把‘相柳’，送给你。”

　　莫离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她伸手接过铁棍，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握在掌心，竟分外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