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不免有些诧异，“那崔修平与颜卿可有勾结过？”

　　“自然是有的。当初花千彤出逃，便是崔修平一人认了罪，以此免去了天界的继续追查。主人，后来真相大白，罗刹王替白老板伸冤正名，天界便想着要他去填补神机将军一位的空缺。”

　　“那他……同意了吗？”莫离问得有些小心。

　　见小傻摇头后，她才舒了口气。

　　“白老板拒绝了，他称自己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再操心理会公家之事。只不过，鬼帝似是对他有所亏欠，便执意将这位置给他留下了，无论如何都会等他接手。天界甚至想要将那一身仙身还给他，他还是拒绝了。”

　　莫离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付白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付白，只是鬼帝的亏欠，应当不是对他，而是对他的姐姐。

　　付白那性子，自是桀骜不羁，他骨子里便透着清贵与高傲。

　　如今天界查明了当年的真相，便想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自然是不从的。

　　而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他此生都不愿与天界有什么瓜葛，天界即便再好，可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那他如今，还住在酒馆里吗？”莫离追问。

　　“没错，他还在经营他的酒馆，整日里醉心饮酒。”

　　莫离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见她终是露出了笑容，小傻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支支吾吾地开口，“主人，还有一件事……”

　　“你说。”莫离立即敛了笑，认真地看着他。

　　小傻沉了口气，而后直直地迎上莫离的目光，竟道，“主人，罗刹王他……从未迎娶过雪萝仙子！”

　　莫离赫然怔住，神色僵了又僵，一双眼眸，也随之泛起了丝丝红光。

　　她攥紧了手掌，强自扯出一抹笑意，“小傻，你在说什么呢？究竟是我受伤了，还是你脑子坏了？”

　　见她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小傻急了，“主人，这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地府找人打听，一定没有谁听说过罗刹王成婚之事！反倒有不少鬼将都知晓，当年因拒绝婚事，为了平息天帝天后的怒火，罗刹王受了雷神亲自降下的一零八道天雷！”

　　莫离双腿一软，顺势坐在了椅上。

　　她仍旧不敢相信，“这不可能的……当年那场盛大的双修大礼，你我可都是亲眼看见过的，不会有假……”

　　小傻亦是一脸的难过，他伸手搭在莫离的肩头，沉声道，“主人，那是罗刹王凝结出的幻象，只是为了给我们看的，也仅有我们能看见。”

　　莫离闻言，心中蓦然一震，脑中嗡嗡作响，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主人，罗刹王是为了让你彻底断掉对他的念想，从而早日去投胎转世，才会如此做的。虽然我始终不明白，他究竟为何执意要你去投胎。但可以确定的是，主人，罗刹王心中是有你的。”

　　小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些嘶哑，透着哀伤。

　　莫离的心似是被扼制了般，疼的发慌。

　　诸多过往自脑中闪过，无论是欢喜的，还是悲伤的，亦或是撕心裂肺、绝情断念的。

　　“主人，你重伤昏睡后的第一年里，罗刹王每一日都会以自己的心头血来喂养你的魂魄。他哪里是替允洛照顾你，他分明就是心中对你割舍不下啊！主人，这三年里，我见他时时守在你的床边，身形憔悴，他是真的很……”

　　“够了！”莫离突然出声，打断了小傻的话语。

　　她眉头紧锁着，闭了闭眼，有些胸闷头痛。

　　“主人……”小傻似是还想说。

　　莫离却冲他摆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无论真相究竟怎样，已经造就的局面都再也无法扭转。所以，多说无益。”

　　“可是主人，你当真不去与罗刹王说清楚吗？这两年里，他扫清了鬼界一切威胁，谁都知道，在他的罗刹殿里，藏了一只小鬼，是被他护在心尖上的女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迫害你，且因你魂魄受他的神血蕴养，再无可能受魔气侵染。主人，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留在地府，与他相伴一生了啊！”

　　小傻近乎是苦口婆心，不住地劝说。

　　莫离却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强压下内心的酸楚，“安安心心？怎可能安安心心？”

　　师父灰飞烟灭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早日入轮回。

　　田子歌转世前，亦是许下了来世与她再遇的心愿。

　　还有，那个尚且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为了她，付出三魂七魄，永不入轮回。

　　莫离曾坠下过忘川，曾跌进过无间地狱，曾入过魔，曾被神力强行压制过魔气。

　　这每一次的痛苦，无不是来源于灵魂深处。

　　这些痛苦，她尚且已无法忍受。

　　她不敢想象，魂魄生生撕裂，究竟是怎样的……

　　见小傻似是还想劝，莫离决然开口，“我意已决，要去轮回。这地府不该是我的归宿，而那位鬼王，我与他，也终究是缘分尽了。”

　　“主人……”

　　“好了，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歇歇。”

　　“主人……”

　　“出去！”

　　莫离发了狠，小傻便再不敢逗留，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子，守在门外。

　　莫离颤抖着站起身，朝床榻走去，最终将自己裹于棉被中，紧紧蜷缩成一团。

　　她紧咬着下唇，身子轻轻颤抖着，一颗心痛得无法呼吸。

　　不得不承认，小傻方才那一番话，委实触动了她的心弦。

　　只要想到他不曾娶过别人，她内心便忍不住崩溃。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若是在三年前，她或许会有些期待，有些欢喜。

　　可如今，只会令她更加痛苦罢了。

　　况且，今日醒来时，他的目光阴冷清淡，分明对她没有任何情意。

　　且自他的一言一语中，她听见，他亦是要她早早去轮回的。

　　而她，也唯有这一条路可选。

　　琂，你我之间，怕是缘分早已尽。我不能再辜负更多人，那么便当做，从不曾知晓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