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黄灵的记忆之中再也没有与黑衣人相关的画面。

　　琂抽出神识，连看也没再看黄灵一眼，转身便要走。

　　“罗刹王，请等等！”黄灵突然开口，急切地唤道。

　　琂并未回眸，却停下了步子。

　　黄灵的眸中闪过几分悲戚，轻声问道，“敢问罗刹王，阿聪它……还活着吗？”

　　琂眸光微转，想起方才自它的记忆中瞧见过的画面，彼时她与小傻初遇，小傻称自己名唤“阿聪”。

　　“我自知罪孽深重，中了恶人的奸计，可我真的不想伤害阿聪，我对它的感情都是真的……”黄灵的嗓音中透着哭腔。

　　突然，她扑棱起翅膀，周身有结界笼罩，丝毫飞不出去。

　　“罗刹王，求求您给我个痛快，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与其终生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诛邪境，不如就此灰飞烟灭！”

　　黄灵近乎哀求着，满眼尽是万念俱灭之意。

　　听见她的哀求，不远处的虎蛟也蠕动起长尾，同样求着，“罗刹王，我也是受了那黑衣人的蛊惑，我并不想害那只瞿如鸟！求求您也给我一个痛快，我也想要灰飞烟灭！”

　　诛邪境，是惩罚恶妖之处，其内的刑罚虽不及诛神境的天雷，却远比人道的无间地狱要可怕万分。

　　倘若人进入此地，怕是连半刻钟也撑不过，就能力竭倒地。

　　正如深处的金绰。

　　琂虽并未瞧见金绰的身影，可听着那惨烈的叫声，也不难想象他在这里有多煎熬。

　　而黄灵与虎蛟，因残害小傻，被他下令关进诛邪境，永生永世受无边刑罚，不得脱身。

　　这样的惩罚，对于妖力尽失的它们来说，无异于清醒地被摧身碎首。

　　相较之下，灰飞烟灭似乎算不得什么。

　　黄灵与虎蛟仍在哀求，琂也突然有了动作，他缓缓抬掌，一簇幽蓝色的火光升起，直直射向黄灵。

　　黄灵被这团火焰笼罩，她似是解脱了般，安详地闭上双眼。

　　直待这团幽火将黄灵焚烧殆尽，虎蛟便满眼期待地看向琂，等着下一簇火焰。

　　然而，琂却连看也没看它一眼，转身离开了诛邪境。

　　“罗刹王……罗刹王……”

　　徒留虎蛟仍在远处一遍遍地呼唤他。

　　他肯给黄灵一个痛快，不过是看在小傻的面上，加之她并无害小傻之心，愿意放她一马。

　　可那只虎蛟……

　　它还没有资格！

　　与此同时，莫离正在替小傻梳理毛发。

　　它的伤势正愈渐好转，可翅膀处的伤口有些深，致使他身上的羽毛十分杂乱。

　　“主人，我们往后，会永远住在地府吗？”小傻突然开口问道。

　　“嗯。”莫离轻轻点头，“罗刹王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他的。”

　　说着，莫离又挑眉问，“莫非你不想留在鬼界了？你若是喜欢人间，待过上几年你修炼成人，我去给罗刹王说说，准你回人间。”

　　小傻连连摇头，“不是的，主人！无论将来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绝对不会离开你！”

　　“可终日叫你待在这地府，委实对你不公。你若遇上了喜欢的事，喜爱的地儿，便放心大胆地告诉我。”

　　“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主人的身边！”

　　虽说这些年来小傻溜须拍马的功夫十分一流，但此话听在耳中，仍旧是令莫离高兴不已的。

　　“嗯。”她摸了摸小傻的脑袋，“可算没有白疼你”

　　话刚说完，耳畔突然响起琂熟悉的声音，“它倒是会唬你！”

　　莫离不免有些疑惑，便听他又道，“它在外可是给自己取名‘阿聪’呢！这不是嫌弃你又是什么？”

　　听闻此言，莫离眸子微眯，手上动作不由重了几分，立时便疼得小傻龇牙咧嘴。

　　“主人，你轻点，轻点……”

　　莫离唇角微勾，幽幽道，“听说……你在外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

　　小傻蓦然瞪大了眼，浑身直颤。

　　“阿聪，啧啧啧……名字倒是挺好听。”莫离继续阴阳怪气。

　　小傻再也扛不住，当即便招了，“主人，是我错了主人，我并没有嫌弃‘小傻’的意思，绝对没有！”

　　刚说完，它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陡然一滞，情绪瞬间低沉至谷底。

　　只听它轻声问，“主人，黄灵她……怎么样了？”

　　莫离便碰了碰脖间的灵石，很快便听琂道，“灰飞烟灭了。”

　　心头微微一惊，她分明记得，琂只是将黄灵打入诛邪境，永生永世受刑罚不得脱。

　　似是知晓她心中存疑，琂又道，“黄灵被人利用，她并无心伤害小傻，她求我给她个痛快，我应允了。”

　　是啊，与永生永世不得脱身比起，灰飞烟灭真的是种解脱。

　　小傻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答案，莫离轻叹了一声，对它说了实话，“黄灵灰飞烟灭了。”

　　小傻神色一怔，良久都未能回神。

　　莫离自然是心疼它的，可面对这种事情，她什么也做不了。

　　又与它待了一刻钟后，莫离便起身离开了。

　　刚一走出屋门，她便对着脖间的灵石问道，“琂，利用黄灵的人是谁？”

　　“他伪装得太好，我瞧不清他的容貌，亦听不出他的声音。”

　　莫离眉头微蹙，“那你可有怀疑对象？”

　　“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去查明的。眼看再有半月就要上天庭了，你这段日子好好准备准备。”

　　莫离顿时便被转移了心思，她不免有些忐忑与紧张，“上天庭，我都需要准备什么？”

　　“至少，带上两身漂亮衣裳。”他回道。

　　莫离眼眸一亮，“对了，上回云绡阁锦绣老板娘给我做的那些衣裳应当好了，我过两天接了灵愿就去取回来！”

　　“云绡阁？你不是挺痛恨的吗？”

　　“一码归一码，况且我痛恨的只是卫极，云绡阁既然明面上是一家布庄，锦绣娘又答应为我做衣裳，我自然是得收着的！”莫离说得义正严词。

　　“呵……”耳畔传来他低低的一声轻笑，“好，都依你。”

　　莫离便一路轻快地离开了悬济堂，满脑子都是她的新衣裳。

　　而罗刹殿，琂正在书房，伏案提笔作画。

　　只见长长的卷轴上，画着十二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