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然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将莫离从头惊到脚，浑身发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你胡说！他是天祁皇室之子，是堂堂王爷，而我只不过是……”

　　“而你只不过是他的亲妹妹！莫离，你也是天祁皇室的子女。”莫离话未说完，便被顾笙然接了过去。

　　“你骗人！不可能的，我自小在戎玉国长大，我的父亲是卞云城的小本商人。”莫离拼命地摇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那你的母亲呢？”顾笙然犀利发问，“你可有见过你的母亲？”

　　“母亲……”莫离浑身一震，险些要站立不稳。

　　顾笙然的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淡漠地看着莫离，缓缓开口，“你以为莫宜是你的生父？你可真是天真！连自己娘亲都不知晓是谁，在卞云城躲了十七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疑惑？”

　　躲？

　　何谓“躲”？

　　莫离没有开口，只听顾笙然继续道，“以你的容貌，若是在天祁，必能掀起风雨。可十七年前，莫宜带着你逃去了戎玉国，你便当真以为，自己就是戎玉人了吗？”

　　逃？

　　他这回又说了“逃”？

　　“今日，我也不再瞒你，索性将一切真相都与你说了。你的母亲名唤阮潇，在乾阳尚未覆灭时，她是名动京城的女子。后慕邱仁那老贼叛变造反后，是她拼死带着尚不满周岁的我逃出了皇宫。她与莫宜真心相爱，却遭逢国破家亡，心中只有恨。于是他二人将我抚养长大，却在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阿娘为了救我，铤险去了庙里求菩萨，却撞见了慕邱仁……”

　　这一声“阿娘”，他唤得格外轻柔，目光之中尽是追忆，是莫离从未见过的神态。

　　“慕邱仁将阿娘带回皇宫，将她困在身边，更是玷污了她。于是九个月后，你出生了。由于你是早产儿，阿娘身子又不好，宫中的老太医与阿娘父亲有些交情，便拼死帮了她。阿爹也冒死潜入了皇宫，他带着一名死婴，偷偷将你换了出来。因为阿娘不爱慕老贼，更不希望你再被卷入宫廷是非中，所以阿爹带着你，一路逃去了卞云城。而生下你之后不到一年，阿娘便离世了……”

　　顾笙然将二十年前的旧事与莫离一桩桩、一件件地悉数讲了出来。

　　自他口中不难听出，他对阿爹阿娘有多么深的眷念。可一旦提及慕邱仁，甚至整个慕氏皇族，他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们剥皮抽筋。

　　可莫离听着，她有愤怒，有震惊，有怨恨，可更多的，却是悲痛。

　　当顾笙然将她的身世完全告诉她时，她已经站不住，跌坐在地上了。

　　哪怕他讲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好似没有任何破绽。

　　可莫离，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

　　见她如此固执，顾笙然也没再多说，直接将允洛喊了进来。

　　瞧见师父的那一刻，莫离便好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扑到他脚边，颤声问，“师父，他说的不是真的！我的生父就是莫宜，不是天祁国的皇帝，对不对？”

　　师父心疼极了，他蹲下身，扶住她的双肩，即便再心有不忍，却还是说，“阿离，少主没有骗你。”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他说出来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可莫离却在顷刻间脱力，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泪水便这么流了下来。

　　“阿离……”

　　师父心疼坏了，可他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看见她落泪，顾笙然有些恼火，叱道，“你听好了，无论是夫妇，还是兄妹，你与慕昌琂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你想嫁给他？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胆量娶了！”

　　莫离猛然抬眸，“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从来就是为阿爹阿娘报仇，为我顾氏皇朝报仇！我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中侍大夫，可若是娶了公主，我便是驸马！”

　　听见他如此说，莫离突然也激动地大叫，“我不是公主！我不是！”

　　“哼！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不相信也无妨，等明早上了朝，自会有人与慕老贼禀报此事。到时，你便是再喜欢慕昌琂，也都只能喊他一声‘哥哥’了！”

　　顾笙然说罢，抬脚便要走。

　　莫离这才意识到什么，她想要起身追上去，却没有力气站起。

　　她只好跪着扑了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少主，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世！我不想做什么公主，你若想复仇，我帮你，我帮你……”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看见如此卑微的她，允洛心中难受极了，他终是没能忍住，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莫离死死地盯着顾笙然，“哪怕我是公主，可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这身份如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即便天祁皇帝得知了真相，想必也不会有多宠爱我。那么少主，便是做了驸马，又能如何？娶一个这样的公主，你便真的有胜算了吗？”

　　顾笙然冷笑，“我左右也都明白了，你不过是心中还有慕昌琂，不愿嫁给我罢了！可是莫离，这一次，我还铁了心就是要娶你。你既然不情不愿，那我有的是法子，让那慕老贼替你我赐婚。”

　　“我嫁！”

　　“当真嫁？”

　　“嫁。”莫离缓缓闭上眼，“只要少主隐瞒我的身世，保证绝不将此事告知旁人，更不能让慕昌琂知道。那么，我心甘情愿地嫁！”

　　顾笙然却又笑了，“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如何复仇？”

　　“少主，你命我接近慕昌琂，不就是为了复仇。他是很好的一枚棋子，你不妨先由他去争去夺，待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翁。”

　　顾笙然沉吟良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莫离。

　　他打消了要去揭发莫离身世的念头，实则这做法，亦是有一定风险的。

　　关于莫离的身世，他自是比谁都清楚，可为了报仇，为了复国，为了得到她，他不介意卑劣。

　　可这件事情，于莫离而言，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千辛万苦来到淮兮城，甚至还幻想着能与慕昌琂相伴，可到头来，却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