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赤子之心
眼看温王发怒了,一众宫人侍卫再不敢多言,立时四散而去。
慕合也没再逗留,抬脚就朝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莫离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多谢温王相救!”
慕合没理会,一声未吭。
眼看他就要迈入宫院,莫离眉头一拧,喊道,“等等!”
慕合这才停下步子,却并未回眸看她。
莫离是满腹的疑惑,几步走至他面前,虽说有些不应该,但她还是问了,“温王便如此信任我?”
温王虽年幼,但个头却不低,已与莫离相当。
他终是转过头去看她,一双眸子里平寂一片,没有半点波澜。
也不知怎地,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莫离心间一颤,隐隐的泛着疼。
他动了动唇,终是道,“你若不是刺客,还是早些离开皇宫吧,若再被人捉住,谁也救不了你。”
他的口吻颇有些凉薄,听在莫离耳中甚至还透着几分不耐。
心里倏地一沉,莫离觉得有些憋闷。因此,她并未留意到,他方才这番话未再自称“本王”。
慕合四下里望了眼,“现在周围没人,你赶紧走吧。”
说罢,他转身便迈入了宫门。
“温王!”莫离又唤出了声,沉了一口气,“我确是来找那位被幽禁在宫里的前朝皇子,若是可以,能否告知一二?”
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终是有了些许情绪,他似是有些气恼,又似是无奈,最终却是自嘲地哼了一声,“他在最北边的浮生宫。”
说罢,他彻底地走远了。
莫离却盯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未能回神。
直至身侧响起吕芳的声音,“灵使大人,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睛,可别再耽搁了。”
莫离收起思绪,想到吕芳曾也是深宫里的人,便问,“浮生宫是什么地方?”
吕芳却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曾记得有这么一处宫院,想必是慕氏皇族改了各宫院的名。就像这长乐宫,四十几年前叫做‘浮华宫’。”
莫离见周遭确实没什么人,便悄悄隐去了身形,一边向北方走去,一边与吕芳交谈。
“浮华?听起来倒像是哪个受宠妃子的宫殿。”莫离挑了挑眉,打趣道。
没想吕芳竟道,“这里就是后宫!”
“啥?”莫离来了兴致。
“大人你看,这长乐宫近处的宫殿,可不都是各位娘娘住的地方?”
莫离仔细辨别了一番,好像还真是。
“可是温王……”莫离脸色一僵,“他虽说还年轻,但与后妃们住在一处,总归是不妥的吧?”
吕芳轻叹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此事倒又与然小皇子有关了。”
“快说来听听!”
“十四年前,小皇子复国成功,他的皇后便住在这长乐宫里。”
“额……那位皇后与温王有什么干系?”
“唉……”吕芳又是一声叹,“大人你若是去城里打听打听,却是不难知晓的。虽说当今皇帝早便下令不准任何人再妄议当年的事,但十几年前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京中无人不知。”
莫离的好奇心更重了,忍不住压低嗓音问,“吕婆婆,究竟是什么事啊?”
“十四年前这长乐宫的主子,就是温王的生母!”
莫离惊得瞪大了眼,半晌才缕清思绪。
也便是说,这慕家温王的生母,是顾氏余孽的妻子?
乖乖,这可真够乱的。
莫离心下唏嘘不已,“所以温王住在这长乐宫,是为了祭奠自己的母亲?可他不怕被人耻笑吗?”
吕芳摇头轻叹,“许是一片赤子之心。”
莫离心思微转,压下了心底的异样,随口问道,“他的母亲如此不检,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吧?”
“死了十几年了,那夜宫里一场大火,多少人丧生。”
莫离眉梢一跳,心底有个念头飞速闪过,快得令她抓不住。
一刻钟后,二鬼终是抵达浮生宫。
虽说房檐下挂了块宫殿的牌匾,可这里也不过就是间破败的木屋,连院子都没有。
莫离咋舌,暗道,“果然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帝王,终生囚禁在此,兴许还不如死了。”
正想着,眼前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太监走了出来。
那太监眉头紧锁,不停地拍打着衣角,嘴上还愤愤说着,“真是个疯子,赶紧死了才好,省得每日还要给你送饭。”
太监话音未落,莫离便觉手中的鞭子一紧,吕芳竟已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
莫离也连忙跟了进去。
刚一入内,便闻见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莫离下意识屏息,却见昏暗的屋里,满地狼藉。
这屋子还不足两丈宽窄,地面上尘土堆积,杂草混合着排泄物显得尤为肮脏。
莫离下意识便踮起脚尖,生怕踩到那些污秽。
而在屋中一角,一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已满发花白,手脚皆被一寸半分粗的铁链束缚着,而他正跪在地上,埋头吃着盆里的食物。
莫离朝那盆里瞥了一眼,只觉腹部一阵翻涌。
身侧的吕芳激动地浑身颤抖,愤怒地低吼着,“他们竟然如此对待然然!这和了水的猪粮哪里是人吃的!”
生怕她因愤怒出什么差错,莫离连忙劝道,“吕婆婆,您看开些,无论如何他都至少还有条命在。”
吕芳气得双拳紧握,莫离连忙现出身形,将怀中的信笺掏了出来。
这人怕是早就疯了,即便她现出鬼身,怕也惊不到他。
莫离定了定心神,强压下腹中的不适,向那满身脏污的男子走了过去。
似是察觉到有动静,男子停止了吃饭的动作,他怔怔地抬眼,向莫离看来。
莫离缓缓蹲下身去,男子的脸上因满是污垢因此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但那一双眉眼,却是生得极好的。
他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亮,更无半点波澜,仅仅只是在莫离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便复又垂下头去,继续享用他的食物。
莫离见他这副模样,想必是心智全失了。
遂,她看了吕芳一眼,便兀自拆开了信封,将信纸上的字迹呈至他眼前。
被挡了视线的男人眉头一蹙,抬手便要将信纸抓开,然而目光触及其上字迹时,却骤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