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何处
拜恩斯的话语虽然有道理，但是还是让人能够感觉到他言语当中对自己的自信和对联合会的鄙夷。
不过也多亏了这句话，让所有联合会的人都得到了放松，至少先把心情放在愤怒上面，比先把心情放在但有上面要好很多。
但是很快，这种局面就被打破了。
一个身影在最外面出现，一开始，安苏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巾，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阵阵的晕眩，却无能为力，可是在看到面前走过来的人的时候，她还是由内而外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悲伤和恐惧。
那种渗透入骨髓的恨意，竟然没有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就全部迸发出来，吞噬她，让她成为一个彻底被控制的人。反而就是这种日积月累的恨，让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冰冷。
“江昼。”拜恩斯对江昼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安苏。
果然，安苏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看上去非常无力，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在了不断颤抖上，一旁的凯撒看着安苏，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更可怕的是，整个过程，除了拜恩斯的这一声江昼之外，竟然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声音。就连拜恩斯，也只是在叫了江昼的名字之后，就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多加任何一句话。
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安苏感觉自己的眼睛前面一片模糊，她甚至不敢去看江昼，因为她害怕自己就因这一时间的冲动，而让自己最终后悔终生。
拜恩斯没有再开口，毕竟他已经知道，这就已经足够让这个看上去坚强，实际上却隐藏着巨大秘密的女骑士崩溃了。
而安苏也的确崩溃了，她不受控制地站起来，甚至用力地甩开了凯撒的手，她的目光死死地定在江昼的身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昼张了张口，巨大的痛苦就停滞在他的心头，他感到自己可悲而无奈，自己身上的能力，还有那些光辉的过往，甚至是自己现在取得的这个不算好的成绩，都已经随着这种悲伤灰飞烟灭，随着这种痛苦被焚烧殆尽。
“我自己来的。”江昼笑了笑，看上去非常轻松，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他快速坐下的动作掩盖了他颤抖的双手，“阿苏。”
“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仿佛一瞬间被拉回了神智一般，安苏骤然停止了颤抖，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如果我早知道你会在这里，我就是死我也不会成为联合会当中的一部分。”
“你已经有新的开始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原谅我自己有新的开始？”江昼漫不经心地说道，谁也不知道，这些无所谓的状态，他是如何在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当中反复排练，对着那张旧了的画像，他一遍遍练习。
见画如见人，从前江昼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见画如见人这种缱绻的诗句，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们两个反目成仇之后的诅咒。
江昼盯着前方的安苏，眼神坚定，仿佛跨过了很大的裂痕，又像是在努力填补这种裂缝。
安苏之前一直在躲闪着江昼的目光，但是在那句话之后，她的眼神骤然坚定起来，同时，她的笑容也变得讽刺。
平日里一直沉默着的安苏，此时却显得非常激进，她看着面前的江昼，仿佛整个人都被恨意填满了，正是这种恨意，让她重新活了一遍。
之前自己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安苏已经不记得，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她究竟是怎么一点点咬着牙挺过的。
自己曾经相信过的这个人，究竟对自己的国家做了什么，就算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两个国家终究会开战，她也万万想不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会走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地步。
而现在，江昼就在自己的面前，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些戾气早就已经不见，甚至，安苏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才是阴暗的那个人，而江昼在自己面前却光芒万丈，像一轮太阳，只是正好悲悯地看着这个世界，来到人世间，恩赐给众人一些光亮。
可是谁知道呢？他的光亮，是踩着她亲人的尸骸得到的，曾经自己也有这样多的光亮，现在却只能成为一个瑟缩在黑暗当中的透明的人。
安苏感觉自己非常可笑，她对着江昼，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无力到想要放弃自己所有恨意，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甚至是在最后对江昼挤出来一个微笑。
一直淡然的江昼，反而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感觉到深重的悲哀。自己明明已经练习过这么多遍，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但是还是在看到安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当时的见到的景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当年的花可能还在开，可是两个人再见的时候都已经苍老，甚至于已经属于不同的阵营。年少短暂而珍贵的时光如同指间握不住的流沙一点点流失去，那些错过的，究竟去了何处呢？
江昼恍惚着，看不清楚前面的混乱。
安苏的形象在他的眼里模糊，此时她正好坐下，甚至不忘记对拜恩斯点头致意，勉强平复自己的呼吸之后，她还是保持了沉默，但是却已经可以看出来，她的心中再无波澜。
一种剧烈的疼痛自骨骼传递到了自己的心脏当中，甚至是传递到了四肢百骸，传递到了每根血管。江昼控制不住自己，他抬起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看着面前的安苏。
安苏已经挪开了目光，他们之间，仿佛隔了时间的长河，再想要修复，再想要重新触碰到对方的哪怕一点点，都已经不再可能。
在下一个人出来之前，江昼低着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叹了口气。
更大的风暴，应该是下一个来到的人。东部大陆的往事，即将被全部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