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熔铁节之二
衣装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人说它们是亚当和夏娃偷食了禁果之后，为了遮羞才创造出来的东西，还有人说它们是人类进步的象征，象征着人们日渐成熟的心智。
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衣装除了遮羞，好看和一些完全意义不明的意义之外，它还有一个更加奇妙的作用，那就是体现身份。
就好比一个国王有一套宽松的金丝外套，一件深蓝色的紧身衣和一顶王冠，一个主教有他的白色高帽和红色法袍，一个农夫有一身因为长期劳作而发臭的掉色衬衫和卷腿短裤。
一个猎人应该穿着兽皮，一个渔民应该戴着帽子穿着汉衫一样，一个古雷斯特长老院的长老也应该穿着红色法袍，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地位。
劳伦斯穿着一身长老院的红色长袍，手里抓着一杯放了冰块的酒，正站在王宫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巨大平台。艾薇儿捧着一个酒瓶立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保镖。
而平台上，超过一百座的冶炼炉正被整齐地摆放在黑石平台上，从里面流出的高热金属液正通过一根管子流到旁边的铸造台上，供那些北境的能工巧匠们随心所欲地使用。
平台周围，无数从北方赶来古雷斯特的人们围在这巨大的黑石平台旁，就像围绕着肉块的猎狗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些匠师们的鬼斧神工。
对这些将是来说，他们只想和这些北方的同道们较量竞技，对这些观众们而言，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为了见证谁才是北境第一铸匠，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看好拉拢的对象。
但对劳伦斯而言，他来参加熔铁节只是为了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铁王的独席，除了每年的熔铁节，就算是长老院的人也不能来到这里。
劳伦斯很喜欢这种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感觉，这能让他暂时性地忘记一切。而只有站在这里，铁王的独席，他才能把整个古雷斯特尽收眼底，才能让自己沉浸在安心中。
但站在这里也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坏处，那就是短暂的安心过后，他又会浸入到无与伦比的烦躁中，而且这种烦躁不同于平常时候，那是让他会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的烦躁。
劳伦斯赶紧喝了一口酒，冰块的清凉混合着醇厚的芳香冲进了他的鼻孔，上等铁炼酒更给予他巨大的刺激。他舒了一口气，把心中的烦躁喷出去一点。
“看起来您似乎冷静一些了。”身后的女孩平静地说道。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烦躁吗？”劳伦斯笑着转过头去。
“在他们的眼里应该不是，但在我眼里您可是相当的火大，差不多能比得上天上的太阳了。”艾薇儿见到劳伦斯杯子空了，于是拔下酒瓶塞，上前为他加满杯子。
“你今天看起来倒是很不错。”劳伦斯看着面无表情的艾薇儿，笑道。
艾薇儿今天可谓是精心打扮。原本披散的长发被她用一条蓝色的缎带绑成马尾梳在脑后，一身干练的深色皮甲上挂着一个金色的猎人徽章，腰间挎剑，给人一种干练而清爽的气质。
“身为您的侍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艾薇儿添好酒，躬身退到了劳伦斯身后，“倒是您，好歹也是长老院的一员，就不打算和那几位大人聊一聊吗？”
“聊？一帮庸人而已，根本不值得我去多花心力。”劳伦斯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而且那帮家伙可都是那个老东西的忠心奴才，我可不想在计划发动前自讨没趣。”
“好在您平时也已冷漠示人，不然现在可就很难过了。”艾薇儿说道。
“说起来，找到那个老东西了吗？”劳伦斯又喝了一口酒，问道。
“没有。他毕竟是古雷斯特的缔造者，是统治了这座王城八百年的人，里面到底有多少暗道只有他才知道。只要往某个地方一躲，除非能掀翻这座城，否则.....”艾薇儿摇了摇头。
“泰锋和那个旁系的呢？他们没有什么异动吧？”
“没有。泰锋大人这几天一直在王城里和别人较量高低，斯特尔大人则忙着会见各个部族的高层。看起来，那两位大人是想通过这次的熔铁节得到那位的赏识。”
劳伦斯闻言，顿时嘴角一咧，开始哈哈大笑，引得那边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个长老，不由诧异地看了过来。但即便如此被别人注视，劳伦斯也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哈哈哈.....不好意思，嘻嘻嘻.....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劳伦斯一只手抓着酒杯，一只手捂着肚子，尽情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他真想躺倒在地笑个痛快。
“大人，容我无礼。”艾薇儿的手上出现一道蓝色的寒光。只见她指尖一点劳伦斯的额头，劳伦斯的马上就冷静了许多。虽然还是笑嘻嘻的，但已经不至于方才那么失态。
“谢谢你，艾薇儿。”劳伦斯又喝了一口酒，稍微冷静下来才说道，“一想到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居然争先恐后地去争一个死人的青睐，我就实在......”
“大人，您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推翻铁王先祖吗？”艾薇儿突然问道，劳伦斯刚因为再次提起泰锋二人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脸上。
“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也用一样的话回答过很多次。”
劳伦斯把酒杯放到高台的护栏上，看着下方的人群，低声说道：“我是发自内心想要那个老东西死。他根本不配成为王，根本当不起那份荣耀！”
“就算可能赔上整个王族，还有北境？”艾薇儿走到劳伦斯身边，轻声问道。
“你这是在劝我收手吗？”
“怎么会？我是被您养大的，所以我很清楚您是多么固执的人。”
劳伦斯突然感觉一个娇小的身躯靠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阵祈祷般的轻声细语：“不论成败，我都会陪您到最后。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您的最后。”
“求求您，放弃那不祥之物吧！我已经很强了，已经是黄金猎人了，我会成为您的助臂，为您扫荡一切敌人.....”
艾薇儿还在说着，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劳伦斯的影子上，一只眼睛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流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